華奮強和楊秀芸很順利地從廣州趕到了東莞。出了東莞樟木頭火車站，兩人坐上了去謝崗鎮的大巴，不多時就來到了目的地。

這謝崗鎮不大，鎮里的建築大都是近代所建，但建築風格保持着古香古色的風格，保有古鎮的韻味。

華奮強外婆的家在謝崗鎮最繁華的地段，是一棟臨街而建的二層磚木結構樓房，樓底一層是寬敞的鋪面，鋪面的鋪板卻關着，早改作住房居住。奮強非常熟悉地穿過鋪面，走過大廳，直接來到樓房後的天井，原來後門的房子組成了一個不小四合院，秀芸暗自數了一下，除去樓房，光廂房就有十一間。

姑娘不禁好奇地問：“在舊社會，你母親的家是大戶人家吧？”

奮強回答：“不是大戶人家，我的母親也上不了燕京大學，她也不可能結識我父親，跟着父親鬧革命了。”

“大戶人家就是不一樣，不像我的父母都出生在一個窮苦的山村，我的父親鬧革命就是為了填飽肚子。”

對於秀芸的直率，奮強會心一笑。

-

為了尋找外婆，兩人穿過天井走過一間廂房，直來到廂房的後面，是一個挺大空壩，只見外婆正坐在一棵大榕樹下面的椅子上，與幾個年齡相仿的老太婆在喝茶、閑聊。外婆的眼尖，一眼就看到外孫奮強來了，連忙站起來上前迎接。

奮強的外婆個子高大，不像南方人，有一米七以上，約八十歲的人了，臉上的皺紋很少，看上去精神矍鑠，除額前有一縷白髮外，基本上還是黑髮，說話中氣十足，走路一般人還跟不上。外婆一副逢人就笑的富態的圓臉，挺討人喜愛，當地人都稱她為“喜婆婆”。

見到了外孫，喜婆婆的臉上更是笑開了花，逢人就說：“快看看，我最乖的外孫來了。”

外婆家的房子雖多，但在這裡居住的人不多，大都空着，現在家裡只有奮強的大舅舅和外婆、外公居住。小舅舅參軍去了，因此，整個大院顯得空蕩蕩的。外婆的身體很好，不需要請人照顧，院子的里里外外全靠她操持，家裡的收入就靠外公、外婆的退休金，日子還過得去。

外婆領着外孫上了樓，走到正房的一間會客廳，秀芸看到房間里雕樑畫棟，屋裡陳設的傢具古香古色，禁不住地悄悄問奮強：“舊社會你外公、外婆是做什麼生意的？”

奮強回答：“據說他們的生意做得挺大的……解放後公私合營，外公把他的所有企業捐贈給了國家，他雖是資本家，但由於外公的愛國行為被評為了優秀的民主人士，受到了政府和人們的尊敬，文化大革命他們沒有受家庭成分不好的牽連，沒挨批鬥，這棟樓房和後面的大院一直作為他們兩老的私產保留了下來。”

外婆從精緻糖果鐵皮箱里拿出了乾果、瓜子和糖果放在茶几上，熱情地叫兩位年輕人吃，待兩人在紅木雕花椅子坐下之後吃東西時，她又端起紅木茶几的電瓷茶壺去注水。奮強攔住外婆，想搶着去幹活，卻被外婆制止了。

在外婆去注水時，秀芸好奇地問：“剛才你外婆拿的什麼茶壺呀，我怎麼沒見過？”

奮強告訴她：“這是一種用陶瓷做的電水壺，目前大陸沒有賣的，是我在香港的大姨媽帶回來的。”

“哦，難怪這麼精緻。”秀芸又問，“你香港有一個大姨媽？”

奮強回答：“她是我母親的親姐姐。”

秀芸點了點頭。

外婆端着茶壺回到了茶几前，熟練地插上電源，接着又在不遠處拿出兩袋不同的茶葉和奶粉放在茶几上。並將粗、細不同的茶葉分別按比例放入紫砂壺中。

秀芸不懂外婆要幹什麼，她又聽不懂外婆嘰嘰咕咕說什麼，於是她問強哥：

“外婆拿茶葉和奶粉在幹什麼？”

“她準備給我們泡英式紅茶呀。”奮強回答道。

“英式紅茶？”秀芸為了收集更多的寫作素材，她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你知道英式紅茶怎樣泡嗎？”

“略知一點。”奮強說，“英式紅茶是英式下午茶的一種，比如現在外婆給我們泡的就是錫蘭茶，它屬於拼配茶。也就是錫蘭粗茶和錫蘭幼茶的組合。粗茶決定了錫蘭茶的色香，幼茶決定了錫蘭茶的味道。依個人的口味加入適量的糖和牛奶，我外婆喜歡按一比三的比例調配，她把牛奶的味道調配要濃一些。”

奮強說著說著茶几上的水開了，外婆老練地將滾沸的開水注入紫砂壺裡，一定的時間後，外婆分別倒入兩位年輕人的茶杯里，然後外婆分別加入適當的方糖和調好的奶粉，兩杯泡好的英式茶呈現在奮強和秀芸眼前。秀芸雖然聽不懂外婆的粵語在說什麼，但從她的手勢就知道外婆一個勁地叫他們喝茶。

奮強在一旁翻譯說：“外婆叫我們趁熱品嘗，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秀芸喝了一口，連忙稱讚：“好喝，謝謝外婆！”

接着奮強又把外婆說的話翻譯給她聽：“我外婆說，要是有鮮牛奶就更好了。”

秀芸高興地告訴外婆：“可以啦，不錯，不錯！我是第一次吃這種茶，真的很好喝。”

在喝茶當中，奮強雖然充當秀芸和外婆的翻譯官，但有些話他是不會翻譯的，比如：他通通含混其詞，扯到一邊去……反正雙方都聽不懂，他兩邊都可以混過去。

吃了下午茶，外婆要張羅晚飯，需要去到集市去買些魚、肉、菜。外孫很久未來，外婆當然想要做幾道好菜招待外孫。奮強應秀芸要求，領着她到外婆家樓房裡參觀。

-

奮強首先將秀芸帶到了外公的書房，映入眼帘的是掛在牆上的一幅《松風澗水圖》，看上去是一幅仿古畫，左右掛着一副對聯：

奮強告訴秀芸：“我外公特喜歡清代畫家石濤的畫，這是他仿石濤的作品，這幅對聯也是我外公寫的。”

秀芸稱讚道：“你的外公還有這雅緻，畫仿的不錯，我更欣賞他的字，筆力渾厚、酣暢，猶如龍蛇騰躍。怎麼沒見你的外公？”

奮強回答：“我外婆說，外公他到香港大女兒那裡去了。”

兩人繼續往書房裡走，一排紅木的雕花的古式書櫃靠牆而立，書櫃裡面疊滿了各式書籍，其中許多書已經發黃，線裝書有不少。書櫃的前面是一張紅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種名人法帖和已經發黃的書籍，還有幾方硯台，精緻的筆筒內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筆，還有幾支孔雀羽毛點綴着，筆架上也掛滿了各種毛筆，在案頭一邊擺設着一個花開富貴的青花瓷花瓶，花瓶里插着黃燦燦的菊花，鏤空的雕花窗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灑在案上，整個氣氛讓人感覺這是一個書香世家。

秀芸高興地說：“我這一趟不算白來，真是大開眼界。你們家是祖傳的書香門第，這更加證明了我獨具慧眼，以你的閱歷和文學修養，想要當個文人也是沒有問題的。”

奮強尷尬一笑，其實他並沒有什麼都告訴她，至少他也發表過小說、詩歌這事……他現在並不想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