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濃淡不勻的黑氣從齒輪中逸出，鑽進了王婕的印堂之中。
王婕閉上了眼睛。
齒輪漂浮在她的額頭上方十厘米處。
轉動着。
“你在做什麼？”唐不甜走到病床的另一側，手指緊握着木刀。
“粥喝完了？”姜游問她。
“喝完了，很甜。”
“孫宇那邊問出了什麼？”
“她男朋友，就是個小混混，”唐不甜停頓了一下，“顧靈柯的父母已經到學校了，她的媽媽，要後天才能到。”
“她挺不容易的。”
“交易怎麼取消？”
“按照清陽道人的說法，她的父親的靈魂因為放不下她，附在齒輪上，漸漸變成了厲鬼，”姜游後退了一步，“但我不這麼看，王婕在客廳地面上繪製的圖案，是一個以齒輪為符號的召喚陣。”
“然後呢？”
“鬼沒什麼好怕的，人死後就變成了鬼，一點都不稀有，也就會加加特效，選擇不入輪迴的話，離開了規則的保護，便進入混沌之中，風吹雨淋的，最後剩下一點執念。”
姜游看了唐不甜一眼，“雖然就剩了一點執念，但因為他女兒一直記着他，所以他和規則內的世界，一直保持着聯繫，這一點聯繫，就是一些小蟲子覬覦的機會，王婕情緒崩潰，她的父親旁觀卻幫不上忙，被情緒波動吸引過來的蟲子和她父親做了交易，而不是和王婕。”
王婕的臉上出現了一條條黑色的經，逐漸地蔓延至全身，接着，她的眼睛猛然睜開，眼中一片血紅，身體彈了起來。
姜游後退了一步。
“我大致猜一猜的話，王婕父親同意蟲子使用這一點聯繫，借他的名字進入生者世界吃喝玩樂，條件是幫助他女兒。”
“處於崩潰邊緣的王婕受到暗示繪製出召喚陣。結果那條小蟲子，把顧靈柯當做祭品吞了，但又不滿足，想要附身於王婕吞噬更多的血肉，沒有控制成功，王婕逃到了植物園，寧願被凍死也不進入人群里大吃大喝，我估計她父親意識到了被騙了，所以……”
王婕的喉嚨中發出咯咯的聲音，齒輪變大向姜游飛去。
木刀脫手飛出，和齒輪擊打在一起。
王婕從病床上跳了下來，指甲變長，向唐不甜撲去。
唐不甜躲開，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向後一擰後，將她控制了起來。
王婕努力掙扎着。
“所以你看它一點商業道德都沒有。”
齒輪被木刀擊打飛到了天花板上，旋轉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了。
“你話真多。”
“我得給我自己找個借口嘛，我也是有原則不搶同類生意的。”姜游抬頭看着齒輪和木刀不斷相撞着，他向前幾步，走到了唐不甜和王婕的身邊，他推了一下眼鏡，然後伸手推了一下唐不甜肩膀。
身體向後飛着，她看到她的手中抓着一個黑色的形狀詭異難以描述的怪物。
她伸手，木刀穿過迷霧，回到了她的手中。
持刀前斬。
怪物被斬斷又再彌合。
唐不甜的身體旋轉半圈後跳，刀身暗光浮動，連續的劈砍在怪物的身體上。
——
一個個齒輪在她的身體上碾過。
身體變得越來越薄，越來越透明。
她不要死。
她不想死。
“我以後一定每天掃地，拖地，扔垃圾，吃了外賣一定立刻收拾掉，鍋和碗也馬上洗掉，東西哪裡拿的，用完後就放回去……”
“我把你男朋友還給你，我不是故意的，我……”
顧靈柯低聲的，一遍一遍地重複着。
——
刀身刺入怪物的身體。
暗光旋轉起來，在怪物的體內接連炸開。
不再癒合。
像是皮球被戳破了一般，靈力慢慢地散開了，一個暗淡的人影出現在唐不甜的面前。
木刀飛回。
唐不甜向前走去。
“你是王婕的父親？”
人影點了點頭。
“顧靈柯在哪裡？”
人影沉默着。
“如果我找不回顧靈柯，王婕必須為此事負責。”
人影扭曲了起來。
“你已經死了，生者的事情讓生者解決。”
人影撲向了唐不甜，木刀擋住了人影的攻擊，“顧靈柯活着回去，我保證王婕不會有任何責任，我會幫她轉系。”
人影讓開了。
唐不甜向前走去。
齒輪轉動的速度變慢了。
逐漸地變淡。
顧靈柯坐了起來。
她，她向周圍看去，凝固了前方的濃霧散開，一個手持木刀的少女向她走來。
姜游伸出手，齒輪停止轉動，落在他的手心中。
唐不甜和王婕同時睜開了眼睛。
“顧靈柯呢？”唐不甜看了看病房的四周。
姜游把齒輪向上扔了一下，齒輪在半空中翻轉，灰黑色的碎屑從齒輪上向下掉落，一個人影從齒輪中飄出。
王婕上前了一步，“爸爸！”
人影對着王婕笑了一下，他張開手，王婕跑向他，抱住。
“爸爸……”
人影在王婕懷中消散。
碎屑持續的落下。
一隻手伸了出來，接着是手臂，腿……整個人落了下來。
渾身血淋淋的。
全身都是傷。
她看到了王婕。
她抓住了她，“我，我錯了，我以後每天打掃衛生，我……”
王婕獃獃地看着地上的碎屑。
她跪在地上，把碎屑攏了起來，攏在了手心中。
姜遊走到唐不甜身邊，“我想回去了。”
“好。”
姜游轉頭看了顧靈柯一眼，他在唐不甜耳邊低聲說：“她的身體是我勉強拼起來的，那隻蟲子沒全部消化掉，但估計也得少活好多年。”
“嗯。”
姜游從包中拿出了糖盒塞到唐不甜手裡，“你一會兒給她們喂兩顆，自己也記得吃兩顆，補補血糖。”
“謝謝。”
“我冬眠去了，年前不要找我。”
“好。”
一個小時後姜游回到了蟲屋。
太陽漸漸西斜。
院子里的雪人變了模樣。
樹枝插在兩邊，做成手。
巧克力豆在鼻子下方排成了一條弧線，是嘴巴了。
藍色的洒水壺倒放在頭上，帽子也有了。
薑末從坐在窗台上，看着姜游，姜游張開手，“我回來了。”
薑末跳了下來。
抱住。
“內傷了內傷了，要吃點好吃的補補。”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