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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去丹陽接應張來富和拂珠的曾海回到了張縣。他帶回的消息不容樂觀。不僅匯錦昌丹陽分號不曾接到張來富二人的求救信號,曾海派人去附近鄉路查探也是無果。

此時已經距離約好匯合的時間過去了五日。不得已,王雲修只得和霍青坐下來商量,二人密談了半個時辰後,曾海再次離開張縣,直奔鎮江。

然後,曾河回來了……

“神醫,你吩咐我做的事,我做完了,不過……”曾河表情十分怪異,一時有些不知道如何措辭。

王雲修正在給身在寫信,聞言扭身坐直,“可是出了什麼岔子?”

“那倒沒有。”曾河抬起一雙惶惑的眼睛,不解的說:“我到大牛村的時候,已經有人去過村子問詢了,聽村裡的人說,當天大小姐趁亂闖出村子的時候,那個姚武不知道被誰捅死了……”

死了?王雲修眯了眯眼睛,想到了霍青的那張清冷的面孔。

他問曾河:“那姚武的手下都料理好了嗎?”

“料理好倒是也料理好了,不過……”曾河斟酌着,眉頭蹙成一個疙瘩:“我到大牛村時,姚武的那些手下都被叫過去審問過了,他們一口咬定姚武想對大小姐圖謀,而且還說他們在路上擄劫一次未成,才潛伏到村子裡準備伺機而動的。”

這一段王雲修已經從王芍那裡得知了,王芍說當時被滅口的人最後說出的半句話是:“咱們是奉了茂……”

這句話最初王芍沒有想明白,但後來姚武找上門來說要求見,王芍一下子想到了姚武的兄弟姚文在京都開的那間銀樓,正是叫做“茂德堂”。

而曾河此時的話正是印證了王芍的猜測。

但姚武出事,姚武的手下不是更應該隱藏行跡,把自己摘乾淨嗎?怎麼會眾口一詞的給姚武抹黑呢?

王雲修的神色也開始嚴峻起來,他問曾河,“除此之外,還有別的異常嗎?”

“還有一事。”曾河見神醫也覺得異常,收起了語氣里的猶疑,稟道:“我在姚武的隨從中打聽到他最得力的手下叫高大海,我找到這個人的時候,發現他十分緊張,像是繃著一根弦似的,我本想軟硬兼施的威脅一下他,可是沒說幾句他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一口就答應了。”

“哦?這是為什麼?”王雲修十分意外。

曾河卻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甚理解,他又道:“我發現他行動雖然無恙,但兩隻手拿東西的時候比較費力,他看我盯着他的手,很慌張的把手背到了身後,我想一定是有人先咱們一步要挾過他,或者說有人逼着姚武的手下不得不說真話。”曾河最後肯定的得出結論。這是他大牛村一行之後,最直觀的感覺。

王雲修心下更凜,他知道這件事的始末之後幾乎是第一時間派曾河前往,在此之前知道內情的人就只有王芍和霍青。

那麼,讓姚武的手下“說真話”的人,就必然是霍青無疑了。如果真的是這個人,難道他在布局的時候就把所有的後事都料理好了?

正如王雲修猜測的那樣,霍青的計劃原本就是周密嚴謹的。

早在姚武等人出現在大牛村的時候,霍青就看出這些人和在驛路上襲擊王芍的那群人,是一路人。

他先一步掐斷了高大海的一根手筋。一個擅用飛刀的俠客,廢了手的下場無異於喪命,所以當霍青告知高大海只要按照他說的去做,事後會幫他把手筋接好後,高大海就只能選擇做霍青的傀儡。

通過高大海掌握姚武那些手下的軟肋簡直輕而易舉,而且在人群中用刀抵着姚武,並趁亂刺透姚武后心的人,也是高大海。

霍青已經做到了算無遺策,當然,他唯一算錯了的,是王芍胸前的那枚銅片。

越是發現霍青的強大,王雲修便越是心中凜然,他更加覺得,讓王芍“睡過去”真是再明智不過的選擇。

曾河回到張縣之後,又過了幾日,定昌侯的人依然沒有出現。意外的,卻有貴客找上門。

是金陵大召寺的維那師傅,慧定法師。

景朝崇尚佛法,金陵大召寺在佛寺中的地位一直十分超然。

早在聖祖皇帝年間,大召寺便與皇族頗有淵源。那時候聖祖皇帝便是崇尚佛法之人,常招各禪寺高僧鑽研佛法,論禪議經。中年時與大召寺覺隱法師論禪三日不歇,之後數年將覺隱留於京都,不準其離京。暮年之時聖祖皇帝困惑於傳位於嫡還是於長,招覺隱進宮密談,最終立了非嫡也非長的先帝爺仁治皇帝為國之儲君。先帝爺即位後,有好幾次遇到國之大事,都要書信金陵,尋覺隱法師為其解惑,甚至有幾次乾脆微服金陵,親自到大召寺,一住便是數日。

除去與皇族的聯繫,大召寺建寺百年以來,着實為景朝做了幾件轟動的大事。

比如,隆慶年間南地水患頻發,大召寺曾向朝廷獻銀十萬兩,以助工部疏通河竣,隆慶末年,大召寺中三十幾位葯僧曾徒步進京,沿途施醫贈葯,救助貧苦病苦民眾無數,元興初年,通州時疫幾近蔓延至京都,也是大召寺葯僧貢獻良方,使得太醫院最終配製出了剋制時疫的湯藥。

如今大召寺的主持是覺隱法師弟子悟隱,而此次到張縣來拜訪王雲修的慧定法師,便是悟隱法師的親傳弟子之一,也是大召寺最年輕的一位監寺長老。

所以慧定法師一進張縣,縣城守軍就直奔縣衙稟報,等王雲修一盞茶烹好,那知縣大人便滿頭大汗的趕到了。當得知慧定法師聽聞故友的女兒受了傷,特趕到張縣來援手時,知縣大人當即表示,願意出人出力。

就這樣,王家的這個別院一下子熱鬧起來,有官吏衛兵不停的進進出出,也有居士、僧人趕到,渴望求見慧定。

霍青站在廂房窗前,看着來往的各色人,不覺對王雲修肅然起敬。這是個懂策略,能統看全局的男人。

讓定昌侯的人相信王芍重傷還不夠,還需要讓他們對王芍有所顧慮,以防他們輕易便王芍下殺手。畢竟永絕後患的方式是滅口。

大召寺在景朝的地位特殊,定昌侯再權傾朝野也不敢和深得民心的佛寺作對,只是王雲修能輕易請動慧定法師,想來此人能力絕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