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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鑒?那柳愛卿可有相關人證與物證以證明這份卷宗內容有所作假?”聽得蕭錦棠的冷聲質問,柳言蕭只覺心焦如焚。他對此變故始料未及,一時之間竟是百口莫辯。他作為聽風執令使,自是知曉大理寺少卿聯合蘭卿睿密謀翻案一事,可此事尚未來得及上報蕭錦棠便被人先將一軍。而對他發難的卻並不是蘭黨之人,而是與這權斗之爭毫無相關的人。思至此處,下意識瞥向身旁的楊廷玉,心中滿是不解,雖說大理寺的官員素來與聽風小築不合,但那也是幾朝幾代前的事兒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麼,竟會被楊廷玉如此設計。

“是……是柳大人辦案疏忽,後由微臣等人複審時,才發覺有異。好在楊監正查案仔細,才不至於冤枉旁人,鑄成大錯令朝廷顏面有失。”李嘉易亦是被楊廷玉突如其來的dànhé弄的措手不及,但若不順着楊廷玉的話將柳言蕭搬出去做自己的替死鬼,那瀆職疏守的就是他自己了。既然楊廷玉敢去dànhé柳言蕭,那他若敢反咬自己便是犯了欺君之罪,只要能堵住柳言蕭的口,那這軍糧貪污一案便是天衣無縫。

柳言蕭聽得李嘉易將所有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推,心下更是氣結。他終是忍耐不住,正欲怒斥其瀆職瞞上時卻聽得定國大長公主肅聲開口:“這案卷所載事無巨細,楊監正亦是有心了。陛下,這案宗之上載明物證人證俱在,犯人業已盡數畫押收監,想來今日朝會後便可令三司會審結案給天下一個交代了。”一隻帶着鎏金護甲的手伸出那擋住鳳座的翠幕珠簾,福祿見狀立刻心領神會,又忙將那捲案宗接過再奉至沈言夏跟前。

“承謝陛下、大長公主殿xiàtǐ恤,然查明事實是微臣分內之責,委實不敢居勞。微臣不才,只望能盡綿力為國效力,為陛下分憂。”楊廷玉聽得定國大長公主之言忙再度叩首謝恩,柳言蕭恨的牙根直癢,心中怒道此人恬不知恥信口雌黃。但縱使心下惱怒,可柳言蕭卻因定國大長公主之言忍住了當場dànhé楊廷玉的衝動。

若說蕭錦棠動了棄卒之念他還能信上幾分,畢竟蕭錦棠心性烈絕,他若是想成事,別說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代價,便是同歸於盡也做得出。然定國大長公主卻是真正縱橫朝堂幾十載的當權者,蕭錦棠的烈性雖令人心懼,在她眼裡不過是一腔孤勇可嘉罷了。像是軍糧貪污此等重案,定國大長公主決計不會聽信一面之詞便將之下放定案。如今她這般匆匆定案,究竟是為了什麼?

思至此處,柳言蕭心下更是寒涼一片。他恍然發覺,原來自己這個皇帝的耳目竟是對皇帝心思一竅不知。蕭錦棠不是靈帝,他雖稚嫩,但君心深掩,早已不是旁人可揣測的了。

“好,楊監正此話此行委實當得起百官楷模四字。”就在柳言蕭心中思緒不休時,定國大長公主卻是在聽得楊廷玉如例的冠冕謝言後輕聲一笑。她端起身旁小案旁的茶盞微微呷了半口,言笑之間話鋒猛然一轉:“只是這軍糧貪污一案雖結,但此案涉案官員卻應嚴懲以儆效尤。身為我大周之臣,不思為君分憂為民謀福,只為一己私慾中飽私囊,若不嚴懲,何以對天下百姓?!”

蘭卿睿指尖顫抖,近乎快握不住手中芴板。他如今不僅猜不透這軍糧貪污一案的事態走向,更猜不透今日之後朝局勢力走向。蕭錦棠回來的突然,但在說出親審軍糧貪污一案是他亦以為自己猜到幾分君心欲何——大抵是李嘉易企圖以偽證翻案為柳言蕭所發現,以此驚動了蕭錦棠想抓個現行折了自己羽翼。可蕭錦棠若要以柳言蕭為證,那便正中了自己的酷吏之說,屆時只要李嘉易只要堅持複審之詞,那聽風小築必然會引得民心之亂。

就算折了陳思和,對於帝黨來說亦會落得個傷人自傷,在加之官員輪替,故而蕭錦棠這來勢洶洶的雷霆手段卻並不能真正動搖蘭氏根基。

可這一切都被楊廷玉的一紙奏摺打亂了。任誰又能料到,一向避爭保身的楊氏會成為這場博弈中最大的變數呢?而依着楊明正那目不容塵的秉性,就算他要捲入黨爭也應是命自己兒子去dànhé李嘉易,怎地會突然dànhé起柳言蕭來了?若說是楊明正看不慣柳言蕭的嚴刑手段欲加dànhé,但這理由卻牽強的連蘭卿睿自己都不信。他此時已無心再思如何保下陳思和,目前敵友未知的楊氏父子更令他感到棘手。

“皇祖姑母說的極是,涉案人等之刑當應三司之長共商後審定後上折與孤。要緊的是儘快補上朝中臣職空缺以定朝局。”蕭錦棠微微頷首對定國大長公主之言以表贊同,他拿起御案上的摺子又翻了翻,抬眼瞥向階陛之下肅立垂首的諸位大臣:“不知諸位愛卿,可有合適的賢臣能人舉薦?”

“這……”諸位大臣面面相覷,紛紛面露難色。一時之間誰也不敢出言,生怕得罪了朝中顯貴。要知這官職空缺可不是單純的選賢舉能任才而用,這次空出的最重要的幾個官職可都是肥差,誰能拿到都是足以光赫家族的。而論照以往慣例,重要官職皆是從幾大世家中挑選人等擔任,哪裡又輪得到有才幹的寒門士子出任。與其說是官職調動,倒不若是重新劃分黨派朝局之勢。有才能辦事的人諸位大臣心裡皆有一個譜,可誰也不敢說。

朝中最不缺的便是這些辦事的人,但政績卻記在那些貴族出身的上級官僚之上,這幾乎已是朝堂之中默認的規則。

“啟稟陛下:臣倒是有幾個不錯的人選。”就在群臣誰也不敢做這個出頭鳥之時,王謙之卻執芴上前,定於階陛之前躬身肅揖道:“工部屯田郎中王瑜羲自吏部員外郎起仕,勤懇為官為國效力已有十餘載,無論人品還是能力皆為上等。且其共事兩部,又司屯田之職得算天下農桑生產儲備,想必定能勝任起戶部侍郎一職。”王謙之說著一頓,目光卻是瞥向了身後面色極為難看的蘭卿睿。

“而工部尚書崔邈長子、禮部郎中崔崇茂更是以文采見略風達於玉京,其不僅學識淵博,更是恪盡職守。出仕近十載,為我大周西魏兩國啟通商市互通邦交出力甚偉。依臣愚見,崔郎中擔得起戶部侍郎之職。”王謙之語罷回列,然朝臣皆垂首不敢妄加多言。他們倒不關心誰能繼任這戶部侍郎之職,而是在想誰擔任戶部侍郎後黨派勢力的變動,好為自己尋得一個更為穩定的靠山。

朝局從來變化無休,只有站對黨派才能在這宣政殿中站穩腳跟。瞧瞧現在,不過一年時間這朝中風水便輪轉一圈兒。靈帝之時,王謙之雖為中書令,卻在朝上從不與蘭卿睿相爭。可誰知新皇登基穆後手握垂簾聽政之權,一時之間穆氏一族鼎盛尊榮無限更盛蘭氏,可不過眨眼之間便被陛下與楚氏逼的交出了兵權,連太后也被軟禁起來。放在一年之前,誰又能料得退隱多年的定國大長公主竟會再度攜勢重歸於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