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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只聽外面有婢女掀簾稟道,“夫人,伍先生來了。”

劉茜輕輕“啊”了一聲,抬起頭來,臉上泛起薄薄的紅暈。眾人皆瞧的清楚,心下明白,荼夫人便吩咐道,“老爺尚未回來,請伍先生在東廂等候,好好伺候,不得怠慢了。”

婢女道了個是字,輕輕退出。

陳阿嬌便起身笑道,“我不能出來太久,先回去了。”一雙澈如秋水的眼眸看着劉陵,劉陵知其心意,一笑道,“娘親,我以後再來看你,”指着阿嬌道,“先將這位送回去再說。”

怡姜亦躬身道,“怡姜多謝這些日子來,陵小姐和陳娘娘的照顧。”,語未畢,眼圈卻紅了一圈,極是依依不捨。

“傻瓜。”劉陵笑着安慰,“怡姜,你好好照顧二小姐,我也就承你的情了。”

陳阿嬌一笑,攜着劉陵離去,行到內外院交界處,見廊下穿花拂柳,白衣男子在樹下回過頭來,眉目疏淡,氣宇軒昂,卻是昔日的淮南八公之首,伍被。

“參見陳娘娘,參見飛月長公主。”

“伍先生從東廂出來?”劉陵淺淺笑道,態度淑雅端莊。

“伍被聽說飛月長公主回府,特在此等候。”伍被亦微微頷首為禮。陳阿嬌回首道,“陵兒,那我便先回去了。”放開劉陵的手,一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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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光五年,皇后陳阿嬌罷黜歸長門宮,以廢后身份,不得聖意,終生不得復出宮門。雖然在七年之後,帶着皇長子與悅寧公主重歸長門,在劉徹有意無意的默許下,長門宮漸漸已經不是當初囚禁着一代廢后的冷宮意義。但身為妃嬪,若不是今日裝病躺在房裡,私下扮作飛月長公主劉陵身邊下隨,陳阿嬌是不可能出的了長門的。

她亦並不指望能瞞住太久,所以出了秣陵候府,徑直回宮。因此時劉陵不在身邊,她便只得扮一回飛檐走壁的角色。陳阿嬌的功夫傳自朝天門,當初又因為對輕功最是好奇,練的極用心。此時施來,便是連遊俠郭解也只是在伯仲之間。出入宮門,並非難事。

但當她回到長門宮時,還是怔住了。只見長門宮廊下站着一個青衣內侍,卻是御前伺候的尚無拘。烈日里跪着一干人等,臉色蒼白,正是綠衣及長門宮一干內侍宮女。心下不免一沉,知已事發。

“陳娘娘,”尚無拘微笑着行禮,對她身穿的男裝彷彿視而不見,道,“皇上派奴婢送四色珠寶給娘娘,方知娘娘竟不在宮中。這些奴婢玩忽職守,竟然看丟了主子。皇上道,讓他們在長門宮前跪足一日夜,自去內廷領十板子,做為懲戒。”

“是我自己要出宮的。”陳阿嬌淺淺微笑,微微眯了眯眼,逆着陽光看上去,格外雍容華貴,多年皇后生涯,自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尚無拘竟漸漸不敢直視,低下頭去。聽她續道,“若要懲罰衝著我來吧,何必拿他們出氣。”

“這個奴婢不能做主。”尚無拘覺得有些掛不住微笑,勉強道,“皇上在宣室殿,娘娘若有意見,盡可以與皇上說去。”

陳阿嬌揚眉,不願意弱了聲勢,服了輸去。可是,她看看廊下跪着的奴婢,綠衣的面上慘白間尚泛着嫣紅,汗如雨下,眼看撐不住多久了。便是撐完一日夜,如何熬的過十板子?她從前聽其他人的故事,看那些所謂的女主角,為了身邊下人生命一次又一次的妥協,很是看不過去,認為正是因為女子柔善,方一步一步將自己陷入某些田地。可是事到自己身上,還是無法狠心撇了開去,畢竟是相處了這麼久的身邊人,而她知道,若她不肯退這一步,劉徹是真的可以狠心處置哪怕他知道是無辜的宮人。

她低下頭思量,一旦她踏入宣室,等於在這場與劉徹的對峙中,自己先輸了一籌。此後被動,實在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這次,說到底,真的是因為自己的莽撞。

她狠狠咬住唇,萬般後悔,怎麼就因為耐不住長門單調的日子,中了劉陵的蠱惑,抱了僥倖,不會被發現呢?

“娘娘。”庭院里,八人連連磕下頭去,“是奴婢的錯,奴婢甘願受罰,不敢有怨言。”

“你們,”陳阿住了嘴,看着莫憂跪拜的膝蓋處已隱隱滲出的血跡。

她哼了一聲,挺直了背,走進般若殿。

雖然從她自身來說,私自出宮並是什麼大事。可是,她也明了,在這個時代,只憑抓着這個錯處。就可以罷黜宮妃了。當然,劉徹不可能對她做出什麼樣的懲治。一是她已經是被廢之後,二是她畢竟還有極重的背景,只要不輕易觸及劉徹的逆鱗,想必劉徹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對她動手,打破微妙的平衡。

“這......”尚無拘看着陳阿嬌抱着蒲墊出來,走到莫憂面前,道,“墊着跪吧。”

“小姐。”莫憂惶恐道,“奴婢有錯,原是該受罰的。”

“皇上有說不可以墊着蒲墊跪么?”陳阿嬌豎眉對尚無拘道。回身道,“是我連累你們了。”

她站起身,看着莫憂及其餘宮人感激涕零的樣子,心下蒼涼。明明是她連累了他們,他們卻連怨恨都做不到,還對她施與的這一點點小惠感恩戴德。

陳阿嬌進得殿來,換上一件慣穿的宮裝。待要梳起髮髻,平常為她梳頭的綠衣如今卻跪在宮外,心下一怒,竟是隨意挽了一個現代最簡單常見的髮髻。在尚無拘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出了長門,揚長向宣室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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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

“陌兒,據兒。”劉徹在殿內走了幾步,坐下道,“你們也在博望軒一段日子了。可有什麼長進?”

“起稟父皇,”劉據拱手稟道,有模有樣,“石大人和庄大人都是當世大儒,兒臣隨他們學習,自覺受益良多。”

“哦,”劉徹含笑問道,“那陌兒呢?”

“石大人和庄大人自然都是好的。”劉陌遲疑了一下,道,“只是我覺得不太適應他們的授課風格。是否......”

他的身邊,劉據暗暗皺眉,雖然自出生後,劉據在未央宮的待遇,除了皇帝和太后,幾乎無人可比,劉徹也因為其為他第一子,極為疼寵。但是對於這個父皇,他還是懷有着一種難於言表的敬畏心理。在劉徹面前,說話也要斟酌一下,不敢輕易惹怒了去。他對劉陌這個新出現的哥哥,本身倒沒有太大的惡感。但因為母親對他戒慎莫之,也就有了提防的心思。但在博望軒半月下來,劉陌無論習文修武,都比自己勤快的多,也長進的多。這種對比讓他極是難堪,他覷着父皇的臉色,出乎意料,父皇並沒有生氣,反而含笑道,“即如此,朕便再與你尋個老師,相信與你性情相合。”仰臉吩咐道,“讓東方朔進來。”

劉陌好奇的打量着應詔進來的灰衣青年,生的未必多麼瀟洒俊朗,但一見之下,予人以如沐春風之感。微笑拜道,“臣東方朔,參見皇上,兩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