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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事涉東宮最猶疑 年末,秣陵候劉安收次女劉茜名下的侍女怡姜為義女重臣,大司農桑弘羊。 長門宮裡,陳阿嬌挽了劉陵的手,心中歡喜,“茜兒早嫁了伍被,如今連桑弘羊都成親了,陵兒,你還要拖多久?” 自膠東事變後,伍被入朝為官,才能為陛下賞識,漸漸升遷,官至典客,掌諸歸順蠻夷。 劉陵嘆了口氣,無奈道,“是不是但凡女子,最終終要走到這一步呢?” 陳嬌微微一笑,“你獨自一人這麼久,不孤單么?找個志同道合的人陪陪,也挺好。我瞧東方朔亦不錯啊。”本來以為,他們這些人,註定要孤獨終老,如今看來,柳裔和劉曇,或者桑弘羊與怡姜,漸漸磨合,竟也是一種甜蜜溫馨。 那麼,她側頭思慮,她與劉陵的幸福,在哪裡呢? “你是沒的選擇,就跳進了夫妻生活。”劉陵倒不在意,謔笑道,“要是和我一樣自由之身,只怕也是要蹉跎許久的,女子本來就比他們來的慎重。” “東方朔博學亦開明,本來也是好的了。”她微微嘆了口氣,“可是,我總是想,若是真的嫁了他,以後,彼此理念不合,落得成仇,還不如如現在逍遙自在,何苦來哉?” 陳阿嬌默然,劉陵看似洒脫,骨子裡對兩個人一生一世的相守,還是抱着極疑慮的態度,尤其,當另一個是和她相差了兩千年代溝的古人。 “其實,這些年,我冷眼看來。”劉陵微笑道。“陛下待你算不錯的了。怎樣?阿嬌姐你心動了么?” 她悠悠嘆了口氣,道,“一個人在你心口狠狠刺了一刀,再回頭來將你捧在掌心裡千好萬好,你覺得怎樣?” “呃......也是,”劉陵訕笑,“不過阿嬌姐你想過沒有,如今的你,和從前地你,畢竟是不同地。陛下可能不愛從前的阿嬌。卻漸漸為如今的淡然遺世的阿嬌所吸引。畢竟,他不久前才放過了那個傾城之美的李妍,不能不說,有你在他身邊的原因吧。” “愛,”阿嬌嗤笑,望着長門宮朱紅似血的柱子。“愛是這座富麗堂皇的皇宮裡,最奢侈的東西。” 而劉徹。是全天下,最靠不住的情人。 “不提這個了,”阿嬌垂眸,道,“最近我總是心有擔憂。覺得陳家地勢力擴充太快。你請他們都收斂些,免的遭到陛下疑慮。” 進入元狩年間後,朝堂之上。陳衛兩家對峙便成了劉徹保持外戚之家勢力微妙平衡的制衡之道。權勢博弈之術,進未必是進,退亦未必是退。一時佔了上風,從長遠上看,卻是遭禍之端。 這道理,劉陵亦是清楚的,頷首應道,“知道了。” 元狩六年初,陽石公主劉紜出嫁,皇后衛子夫主持婚典。 陳阿嬌安靜的坐在長門宮,聽着宣德殿遠遠的喜樂,盛大恢宏。 她地生命中,也曾有過這樣一次盛大的婚典,心甘情願地覆上華麗的蓋帕,等着心上的那個人來揭。 “娘娘,”成烈掀簾進來,面上有着奇異的神色,跪拜稟告,“宣德殿那邊有消息,眾大臣力請陛下策立太子。” 阿嬌一怔,手中的杯盞潑出一些新茶,濺在衣裳上,留下淺淺茶漬。 劉徹正值壯年,春秋鼎盛,在她看來,並無立太子地必要。但漢朝祖制,太子早立,眾臣才能心安。只是朝臣們在兩位不同母所出地嫡皇子間觀望良久,猜不出陛下心意,這才拖到了如今。 此時,劉徹膝下有四子。長子陌由己所出,年十一。次子據由衛子夫出,年九。三子閎,四子旦年紀尚幼,生母身份又略低些,漢承周制,在這立嗣一道上,尊崇立嫡,立長,立賢,幾乎沒有希望。 說到底,還是陳衛之爭罷了。 此事,想必不是衛家所為,畢竟論年紀,論能力,論陛下恩寵,劉陌都在劉據之上。 只是,她並不想讓陌兒當什麼勞什子太子。 “嬌嬌怎麼看呢?”夜裡在般若殿里,劉徹含笑望着她,問道。 “平心而論,我自然不想讓劉據登上太子之位。”她道,實在覺得他唇角的那抹笑紋太刺目。 “哦?” “無論是宮中還是外臣,都是踩高看低之輩。不管皇帝目前恩寵如何,他們看重的,是日後地皇帝,不是么?若劉據登位,我和陌兒,早早,哪裡還有活命之路?” “那麼,”劉徹一笑,低下眉去,“嬌嬌希望朕選陌兒么?” 阿嬌搖首,“我也不希望陌兒當太子。” 劉徹將訝異壓在心中,淡淡問道,“為什麼?” “太子的責任太重,我怕,陌兒當了,就會 而且,從太子位跌下來,會摔的更重。劉榮就是前鑒么?” 她更怕,到最後,威脅到陌兒太子位置的,不是兄弟,而是劉徹自己。 從來,君權和儲權的分立,是最危險的事。而劉徹,是那麼強勢的君主,容不得有人分走他手上的權利,哪怕,那個人是他的兒子。 原來的那個時空里,劉據的下場,讓她卻步。 而劉徹的壽數尚長,她捨不得,陌兒在他父親手下,無為而治。更捨不得,他據理而爭,最終父子反目。 “嬌嬌的見解倒奇異,”劉徹目光灼灼,好笑道,“只是,莫不是要朕力閎兒或是旦兒?” 阿嬌嗤笑,俏皮道,“我想讓陛下活的長久一點,壓根就不要考慮什麼立太子的事。” “嬌嬌,”他的眸色便深一些,擁住她,“朕很高興,你能這麼說。” “其實,”她淡淡道,“阿嬌說什麼,不過是阿嬌自己的看法。陛下要怎麼決定,阿嬌並無置喙餘地。” 元狩六年,眾臣第一次請立太子,劉徹緘默,太子最終不得立。 衛氏諸人便鬆了口氣,無論如何,陛下最終沒有選擇皇長子劉陌,便是他們的希望。 原來,陛下對陳皇后的寵愛,並沒有到左右國事的地步。 元狩六年,昆明池上,水軍習練已有小成。宣室殿里,便傳出風聲,陛下有意令水軍開往國,武力打開通往身毒的道路。 自大司農桑弘羊掌管國家財政以來,初置均輸,平準法,官營經商,並平抑物價,漸有大成。國庫豐盈,再與昆明族一戰,倒也綽綽有餘。 自鑿昆明池以來,水軍訓練之事,一向由長信候柳裔負責,此次出征昆明,眾人心中便都清楚,泰半是由柳裔為將了。 然而,未央宮騎射場里一件突發的事,阻住了水軍向西南出發的征程。 冠軍候霍去病在騎射場里和一名黃門馬奴賽馬,竟從奔馳的馬上摔落,雖然驚險,好在霍去病身手敏捷,並無大傷。 消息傳上來的時候,劉徹都有些錯愕,“去病一向是馴馬的好手,怎麼會制不住騎射場豢養的溫馴御馬?” 跪在殿下的宮人有些疑慮,劉徹察覺,道,“講。” “是,陛下。”宮人叩首後,方道,“與冠軍候賽馬的那位馬奴,名喚金日磾,他是昔休屠王王子。” 河西之戰後,休屠,渾邪二部降漢,休屠王臨陣翻悔,為渾邪王所殺。而受二部降的漢將,正是冠軍候霍去病。 劉徹不由沉下臉,肅殺道,“將金日磾看押,待冠軍候好轉後,再行處置。” 冠軍候霍去病,是漢軍無法超越的一個神話,驍勇善戰,勇冠三軍。彼時,不但是劉徹,或是文武朝臣,就連霍去病自己,都沒有將這次墜馬看的太重。 長門宮裡,陳阿嬌卻緩緩沉了眼,在聽說冠軍候墜馬之後。 從元朔六年,她便分不清,所謂歷史,與現實的差別。只覺得,她身在其中的這個大漢,按着她命里所知的那個大漢的軌跡,大致相同的朝前推進,在他們或有意或無意的影響下,偶爾生出一些不同。 對於那個馬踏匈奴,英姿煥發的少年,就算沒有早早的交好,她也是極仰慕的,卻還是無法阻止,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那群御醫,當真是吃飯不辦事的,”莫憂莫愁憤憤道,“看了半天,也說不出冠軍候為什麼墜馬。連蕭先生半根手指都比不上。” 陳阿嬌想了想,轉首吩咐道,“成烈,你去宣室殿一趟,轉告陛下,讓他讓御醫為冠軍候會診。若是還看不出門道,便去子夜醫館請蕭大夫。” 成烈有些意外,恭敬應道,“是。” 御醫會診,依舊沒有結果。冠軍候卻言笑朗朗,道,“請轉告陛下,我的事,與金日磾無涉。” “他雖是匈奴人,倒也不失一條血性漢子。我霍去病再不濟,豈能讓人暗算到?” 廷尉張湯並未查出蹊蹺,再加上冠軍候的說辭,劉徹便下令,放了金日磾。 蕭方奉命赴詹事府,為冠軍候診病。雖然與陳皇后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但蕭方醫術高明,衛少兒也是知道的。愛子心切,親自迎他入府。 “去病到底怎樣?”診完脈後,衛少兒陪着蕭方出來,輕聲問道。 “恕蕭方直言,”蕭方回過頭來,面上沉重,道,“冠軍候的身子,並不樂觀。” 衛少兒只覺眼前一黑,險些生生跌倒。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