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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願兒質愚一生安 年末,劉徹攜陳阿嬌往長信候府探望南宮長公主劉曇 較之東巡離京前,劉曇的容顏見了憔悴,倚在床上,更顯得不禁風吹的清瘦來,咳了幾聲,面上現出一絲紅暈,含笑喚道,“徹兒能來看我,我很是高興。” “皇姐說哪裡話,”劉徹看着劉曇光景,心下難過,自王太后故去後,在他心中最重的兩個女子,一個是阿嬌,另一個便是這個為他少年時頗經苦難的皇姐了。元狩二年漠北之戰,柳裔迎南宮長公主南歸,他以為此後便可好生奉養這位姐姐,以償她曾受的苦難。卻不料劉曇只享了這幾年的清福,便纏綿病榻,眼見的步步虛弱下去。 “寧兒,”劉曇慈和喚道,六七歲年紀的男孩乖巧的來到病榻前,輕聲道,“娘親,寧兒在這。” 劉曇微微一笑,牽起柳寧的手,道,“還不見過人。” 劉徹見那男孩便回身輕輕跪下,禮節規矩,拜道,“寧兒參見陛下,陳娘娘。”淡淡一笑,正要叫起。卻聽劉曇搖頭道,“錯了。寧兒該喚一聲舅舅,舅母。” “徹兒,”劉曇望着弟弟,輕而正色道,“我今日讓寧兒執的非國禮,而是家禮。寧兒,他就是我的親生兒子。” 這話便隱隱有些託孤的意思在裡面了,劉徹心裡難過,低首看着柳寧清秀的眉目間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暗暗嘆了一聲,正色道,“朕定會如待平陽侯般待寧兒。” 劉曇唇邊便牽起一絲安心的微笑。仍讓柳寧按家禮拜了。劉徹受不得房中沉重的氣氛。自行出了。着阿嬌道,“有你在徹兒身邊,真好。” 陳阿嬌抱起柳寧,聞言微微一笑,道,“曇姐太看重阿嬌了。” “怎麼會?”劉曇說了這會子話,有些氣喘,歇了片刻。方又道,“徹兒是我弟弟,我清楚他本性,極涼薄無情地。好在有你在他身邊,他心中才仍有一絲溫情。雖說他本身未必在乎這些,但我這個做姐姐地。還是覺得現在的他,要幸福些。” 阿嬌沉默了片刻。逗着柳寧,想了想,方道,“也許吧。我卻覺得,眼前平靜的局勢。暗裡波濤涌動。也不知什麼時候掀出來,會是個什麼局面。” “是呢。”劉曇也嘆道,含笑看着柳寧。神情柔和,“寧兒雖然沒有你的陌兒和初兒聰明機靈,我卻寧願他愚笨些,只要心思純正,又有徹兒和他爹爹維護,便不會出事。” 柳寧聽了母親不詳的話語,在阿嬌懷中回過頭來,望着母親,擔憂了喚了一聲,“娘。”劉曇朝他安撫一笑,道,“沒事。”又道,“這些日子我在病榻上無事。自陌兒出使身毒後,身毒的佛教便漸漸傳到大漢。裔哥怕我無聊,便譯了一些佛書給我。我看了些,覺得很有些道理。” “是么?”阿嬌微笑道,佛能使人靜心。柳裔待劉曇,其心深重,不可自喻。只是劉曇尚可以佛經自解,柳裔看着自己的愛妻漸漸身子衰弱,其心悲哭,又能如何開解? 這一趟探望南宮長公主,無論是劉徹還是陳阿嬌,心中都余了些凄惻。坐在回宮的宮車上,劉徹望着簾外繁盛的長安市井風情,輕輕道,“小時候,朕若惹了禍,多半是皇姐替我在母后那裡擋了責罵。有一次......母后打了朕,是皇姐為朕敷的葯。那時候,皇姐年齡還小,還沒有去匈奴和親......” 他似是特意說起,又似是漫不經心,陳阿嬌卻懂得他地心思,嘆了一聲,道,“陛下說的倒讓人不解了。曇姐疼惜你,難道平陽與隆慮姐姐不護着你,便是阿嬌,幼時也護過你吧。” 劉徹的喉中逸出一絲輕笑,擁過阿嬌,道,“現在,換朕護着你們。” 劉徹與陳阿嬌探望南宮長公主之時,太子劉陌正在博望殿仔細思慮着李家人的舉動。“李婕妤的長兄李非近來頻頻造訪非陳家陣營的高官;幼弟李其昨日在清歡樓和人打了一架......李非地小妾前些日子,往吳家春生堂親自跑了兩趟,又遣婢女去了一趟。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消息。日單,你說......”他抬眉,看見對面地好友正在出身,只怕好久沒有聽自己在說什麼了。好笑的揚聲喊了一聲“日單。” “嗯?”金日單回神道,“你說什麼?” 劉陌嗤笑一聲,問道,“你想什麼呢?” 金日單略略尷尬,道,“沒什麼。” 反正暫時也看不出什麼名堂,劉陌乾脆將之推開,專心問起好友的事情。“我說,日單。”他笑了笑,問出自己懷疑以久的揣測,“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早早?” 金日單伸着懶腰,神情懶懶,反問道,“你不是向來把你那個妹妹給捧到天上,既然如此,有人喜歡,不是很正常?” 劉陌怔了怔,倒沒有料到金日單承認的如此乾脆,面容漸漸嚴肅,道,“日單是單純地喜歡呢?還是......?” “是與不是,又如何?”金日單自嘲一笑,面上泛起消逝已久地憤世嫉俗。“別說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諫大夫,單憑我是匈奴人,陛下和你哪可能將最寵愛的悅寧公主下嫁?” “那倒也未必。”劉陌深思道,見了金日單詫異地神色,解釋道,“早早也到了婚齡了,雖然現在還沒有,大約很快也要提起婚事了。長安城裡那些配的上她身份的世家子弟,不是紈絝就是無能,在我看來,還不如日單呢。至於我娘親,她大約是只要早早點頭就好。真正難辦 父皇。”他含笑的看了金日單一眼,道,“如今的日難讓父皇點頭啊。” 話雖如此。但事關最放在心上的妹妹。劉陌既然想起了,就放不下心。第二日向阿嬌請安時,便提到了這件事。 “金日單么,”陳阿嬌側頭想了想,道,“他還是不錯地,只是,早早喜歡么?” “早早啊,”劉陌不免有些泄氣,“她不知道從霍去病那裡走出來了沒有。不過就算她不喜歡日單。娘親也注意則個。別讓父皇將她隨意許配了什麼紈絝子弟。” 陳阿嬌失笑道,“你父皇不會地。” 他畢竟最寵愛劉初,當不會拿她的婚事隨意。 “不過,我會記得問問他的意思。”阿嬌想了想,道。 從博望殿出來,日色尚早。前些日子。劉徹不在長安之時,劉陌忙政務忙的天昏地暗。如今劉徹既已歸來。他一下子便清閑了很多,此時不想回博望殿,便回頭吩咐道,“成烈,去找一輛平常的馬車。我們去宮外玩一玩。” 清晨長安城的街頭已經很是熱鬧。呢青色的馬車行於街市中,彷彿滴水融入大海,無人注意。 “主子。”成烈笑着道,“是去清歡樓么?” “算了。”劉陌想了想,“繞着街市走一圈,再說吧。” “是。”成烈應了一聲,在簾外吩咐着。車夫便放緩了車速,在集市中緩緩前行。 喧囂的聲音傳到劉陌耳中,這,就是大漢都城長安,全國,乃至全天下最繁華的城市,許多的人在這座城市裡生活,吵鬧,買賣,呼喚。將來有一天,這個城市乃至這個國家都要交到他地手中。而他,能超越他的父皇創造一個更鼎盛的盛世么? 劉陌這樣想着,聽着車輪聲音軲轆,漸漸的轉到城南,忽然停下。劉陌掀簾問道,“怎麼了?” “殿下,”簾外,成烈的聲音,有些好笑,“見到了認識的人呢。” “哦?”劉陌望過去,果然見不遠處有輛寶藍色地車馬,寬敞氣派,顯然不是普通的人家。紅衣地少女掀起帘子,對着站在車下的少女微笑道,“不知道‘含章秀出’的二小姐,能不能自己找回家的路呢?”言罷放下帘子,吩咐道,“掉頭回府。”車夫應了一聲是字,再也不看一眼上官靈,策車而去。徒留一身單薄衣裳的上官靈目瞪口呆地站在風中,看着馬車遠去。 “吁,”成烈咋舌嘆道,“這位上官家地大小姐好狠的心,居然真的把自己地妹妹獨自丟在外面。” “殿下,”成烈知道劉陌不欲與上官家的姐妹扯上關係,輕聲問道,“咱們是不是繞開走?” 劉陌想了想,終於嘆道,“一個女孩子,獨自在街市上,有些危險。我既然看見了,怎好不管?” 更何況,聽方才上官雲的話,上官靈被遭的這場火氣,多半與娘親或他有關。 “成烈。”劉陌吩咐道,“你去請那位上官二小姐過來。” 成烈領命而去,與少女說了些什麼。劉陌在車上,遠遠見了少女面上的防備,望了過來,見是他,神情驚訝。 “太子殿下,”上官靈行過來,頷首為禮,知劉陌青衣微服,不想讓人知了身份,並未行禮。雖然剛剛讓人看了笑話去,面上倒也未見局促,落落大方。 若是上官雲知道彼時傾慕的劉陌就在附近,便是再重來一百次,也不會選擇在那個時候發作她的大小姐脾氣吧。 “上官小姐,”劉陌微笑道,“上來吧,我送你回上官府。” “不必了。”上官靈婉拒道,“多謝太子殿下牽掛,臣女長姐雖然脾氣不好,心卻是不壞的。等下氣消了,自然會回來接臣女。” “是么?”劉陌淡淡一笑,道,“那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上官小姐還是先上來吧。” 上官靈無奈,只得道,“如此,便多謝太子盛意了。”其時男女之防並不嚴重,上官靈登了車,暗暗思忖劉陌的用意,她與太子並無交情,又不過是一面之緣,並不信劉陌會多在意自己。既已說明處境,按理,他就不該再堅持。 “上官姑娘,”果然,劉陌看着窗外,淡淡問道,“我聽說,那日在臨汾,我娘親回父皇的信之時,在一邊伺候磨墨的正是姑娘。姑娘可知道我的娘親寫的是什麼?” 上官靈怔了怔,嫣然道,“太子殿下若是想知道,為何不親自去問陳娘娘?” 劉陌沉默了片刻。 若是能問娘親,他又何須在此問上官靈? “若是陳娘娘願意告訴殿下,自然會說。”上官靈慧黠悠然道,“若是娘娘不願,靈兒縱是看到了,又豈好告訴殿下?” 寶藍色的馬車調轉回頭,又來到了街口。車夫四望一周,不見上官靈,怔了一怔。上官靈從車窗中瞥見,微笑道,“哎呀,想來今天姐姐氣消的快,已來接我了。太子殿下,靈兒告辭。”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