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的勝利，不代表永遠的勝利，一時的失敗，不代表沒有翻盤的機會。”

趙寧微笑道：“龍鳳之爭，就是這樣。開始的時候，是龍圖騰聯盟贏得了天下，統御黃河流域幾千年，一直到大禹治水，夏朝的建立，還是以龍為尊。”

“然而到了商代，就是鳳圖騰的天下了。”

“誒？”王豐為之錯愕。

“不明白？”

趙寧笑了，諄諄教導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天命玄鳥，降而生商，這是詩經商頌中的原文，也是有名的讖言。”

“玄鳥，就是燕子，也歸屬於鳥圖騰。”

趙寧解釋道：“所以商朝取代夏朝的真相，其實就是鳳圖騰對龍圖騰的勝利。接着西周的建立，鳳鳴歧山，說到底還是鳥圖騰內部紛爭。”

“周朝立，分封八百諸侯。”

趙寧興緻來了，說得更細：“其中楚人的首領熊繹，就是由於伐商有功，才被封于丹陽，得到了子爵之位，建立楚國。”

“所以楚國的圖騰，也是鳳鳥。”

說話之間，趙寧沉吟：“從這個角度來分析，也難怪在壁畫之中，有龍鳳之爭描繪，這意味着楚人，沒有忘本啊。”

“後來呢？”

王豐若有所思，又打聽道：“龍鳳之爭，什麼時候結束的？”

“這個就要歸功於秦始皇啦。”

趙寧笑道：“秦人的祖先，崇拜的是龍，所以始皇帝才有祖龍之爭。說起來也巧，當年秦吞六國，一統天下，最大的阻礙，就是楚國。”

“龍鳳之爭，最後一戰，龍又翻盤，重新定鼎天下。”

趙寧大笑道：“不過歷史就是這麼奇妙，秦統一天下之後，楚國又有楚雖三戶，亡秦必林的讖言流傳，而且還實現了……”

“楚國貴族項羽，推翻了泰朝，鳳圖騰再立。”

趙寧惋惜：“可惜楚漢相爭，卻是劉邦笑到了最後。劉邦入關中，以老秦之地為根據地，哪怕他其實也是楚人，但是為了拉攏民心，卻絕口不提自己出身，反而約法三章，徹底贏得了百姓的信任，才逼得項羽烏江自刎。”

“漢立，平民出身的劉邦，對於圖騰呀，血統呀，不太看重。”

趙寧慢聲道：“一幫功臣之中，也沒有幾個貴族，他們是實用主義者，對於龍呀鳳呀，只要有利於自己，就全部拿來用。”

“這種情況下，龍圖騰與鳳圖騰，也慢慢融合，最終誕生了一個我們耳熟能詳的圖案，龍鳳呈祥。自始之後，龍鳳之爭，也沒人提到了。”

趙寧輕笑道：“甚至到了後來，也沒人再知道，龍鳳圖騰到底有什麼內涵，只顧按照自己的理解，認為龍是男，鳳是女，代表了琴瑟和鳴，陰陽和諧。”

“你要知道，古代是男權社會，一旦讓人認定，鳳是女的，誓必處於弱勢。”

趙寧搖頭道：“所以久而久之，掌控了話語權的男性，習慣稱自己是龍的傳人。至於鳳，只能成為吉祥寓意的象徵，立意沒那麼高遠了，上升不到國格的地步。”

“原來如此。”

王豐內心之中，捲起了波濤，半晌才平息下來。然後他露出笑容，感激道：“多謝趙老指點迷津。”

“哈哈，隨便念叨幾句，沒什麼好謝的。”

趙寧擺手，隨口道：“現在的年輕人，難得有對圖騰文化感興趣的，你要是真心喜歡，我可以給你推薦幾本相關的書籍……”

“好啊好啊。”

王豐連忙點頭，記下了書名之後，就心滿意足，識趣道：“趙老，您忙，我不打擾了，先回去啦。”

“……行。”

趙寧沒意見，畢竟王豐是外行人，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剩下的事情，就需要他們這些專業人員出馬。對方留下來，也沒什麼意義，不如離開。

“再見。”

王豐揮手，從容而去。

偌大的空間，至少湧進來了上百人。有人在維持秩序，有人在清點文物。但自始至終，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在這神秘的地宮之中，曾經有一方高台的存在。

巨大的高台，在地宮中消失了。

一些人最多是驚訝於，地面上的灰塵比較厚，差點沒過了腳面。

沒人知道，地宮之中，曾經發生了什麼事情。

所以王豐坦然自若，腳步輕盈走了，沒有任何人阻攔。

入口處，幾個警察充當守衛，目送王豐的身影，消失在遠方。

一個青年警察，欲言又止。

旁邊，中年警察斜視，淡聲道：“你想說什麼？”

青年警察忍不住道：“師父，他身上明明有很多疑點，為什麼沒人去查？”

“查什麼？”中年警察反問。

“比如說……”青年警察沉默好久，才憋出一句話：“據一些村民口述，我可以肯定，他與同伴花了大半個月時間，一直在調查孤山的各方面材料，包括地理人文、水文狀況等，顯然是做足了充分的準備……”

“然後呢？”中年警察問道：“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他們……”青年警察壓低了聲音：“他們發現這個地宮，可能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而是……處心積慮。”

“我懂你的意思。”中年警察轉頭道：“你是想說，他們兩個其實是想盜墓，對吧。”

青年警察不好意思一笑：“師父，我就知道，瞞不過你，我就是這麼覺得的。”

“……你覺得？”

中年警察笑了，眼神卻很嚴肅：“你覺得他們是盜墓賊，那麼他們在地宮之中，拿了什麼東西了嗎？”

“最重要的是，除了他還有誰知道，山裡有地宮的存在？”

中年警察聲音多了幾分嚴厲：“總而言之，他現在是發現瀕危地宮，並且上報國家的有功之臣。不出意料的話，上頭會予以表彰。”

“小子，你還年輕……”

中年警察表情一緩，拍了拍青年警察，意味深長道：“要知道，地宮沒被盜，出土大量珍貴文物，對於許多人來說，是成績，是政績，是功勞，是利益……”

“縣城，市區，甚至省里，上上下下，皆大歡喜。”

中年警察告誡道：“大好局面之下，一些微不足道的細節，並不重要。大家看重的，從來不是過程，而是結果，懂嗎？”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