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一個攤販堆前，四周的百姓自動圍成一個圓形，攤上呈塔形堆疊着十數只陶瓮，每隻瓮前用小圓碟擺上了一塊糕點，形形色色，顏色各異。
三五個客人在其中，嘴裡吃着那些糕點，表情各異，平靜的，苦皺的，扭曲的，周遭知情由的百姓一邊起鬨一邊大笑着。
辛夷站在了第一排，興緻沖沖地詢問一旁的人“這位大哥，請問這是在做什麼”
那年長的大哥一邊笑一邊不經意轉頭，入目撞進面前輕靈溫潤的眼眸，剎那驚艷。
又感覺頭頂一股異樣的芒光，微微抬起頭，瞧見姑娘身側的男子眉眼輕冷地盯着自己。
頓時收回了自己的小心思，乾咳了聲，指了指攤上的陶瓮，一本正經地相告“兩位莫要瞧這些點心秀色可餐，每一道裡頭老闆不知摻了什麼東西，酸甜苦辣臭咸，味道絕對讓人難忍不堪，只要你吃了面不改色，老闆便會贈你稀奇雅緻的小物件，反之失敗了，就要給老闆十文錢”
說著，又朝那些嘗試的客人努努下巴“瞧瞧他們，到現在為止換了好幾輪客人，只有一兩個成功了的”
客氣地朝對方頷了頷首“多謝大哥”
仰頭與昂藏的男子笑着問“聽着是不是好有意思”
京墨與青葙公公三人也擠了進來，與主子隔了三兩個人。
那雙眼睛清亮而灼人，長陌一看，便知她蠢蠢欲動“那就上前試試吧”由着她去了。
“真的嗎”她驚喜不已，原想着他貴為九五之尊，自然不能與她一道做這些事情。
這時一批客人退了下來，攤主高喊“還有哪位公子小姐願上前一試的”
不多時，人群中躍躍欲試的小姐公子走了上去，辛夷拉着長陌一道上前。
佳人雖遮着臉，卻掩不住那窈窕傾城的身姿，長陌身形高挑，面容出色，遊戲轉了幾輪，尚未瞧見氣質容貌皆如此出眾的，一時間，圍觀的百姓興奮度紛紛又上漲。
“好”
大家默契的鼓掌。
攤主臉上堆着笑“幾位公子小姐，碟上的每一色糕點，各位都可隨意挑取”
又從身後錦盒裡取出一條項鏈，高舉示意。
“鄙人原未曾打算將此條舍利子項鏈如此過早呈出”說話間，望向眼前白衣勝雪的一對璧人。
“鄙人也算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瞧兩位氣宇不凡，華服錦衣，如若不呈一份拿得出手的，倒覺襯不起二位了”
銀鏈在輝煌的燈火照映下，折射出亮眼的芒光來，只有尾指大小的舍利子嵌在鏤空的墜內。
那東西眾人未曾見過，只覺得稀奇無比。
辛夷目光剎那間便被攤主手中的項鏈攫住，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只是覺得——那東西應當是她的，原本是她的！
長陌目光落在身畔女子的面上。
幾人各自取了糕點，忐忑緊張的放入了口中。
圍觀的百姓與青葙三人不禁期待着。
舉止得體將糕點繞到面紗背後，辛夷將那糕點放入口中。
心頭有些緊張，她盡量眉頭平坦，然而方才嚼了兩下，只覺一陣甜得讓人頭皮發麻的味道直衝頭頂，拚命強忍着神情不變，又繼續嚼了兩口，仰頭朝自家的丈夫看去，未曾料想他面無表情地吃着，目光瞬也不瞬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心中訝異——是吃到正常的還是忍耐力太強？
一旁幾個公子小姐已經紛紛吐掉，其中一人忙不迭四處找水，才須臾的時間便出了滿頭的汗。
辛夷終究是忍不住，取出手帕垂下頭吐掉了嘴裡的糕點。
那甜度幾乎讓她腦袋發暈，好似整個人被浸入了黏稠不已的糖汁中。
攤主見狀，笑着高聲道“好，四位宣布失敗”
如此，眾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挺拔的男子一人身上，滿眼期待。
辛夷快快將帕子放到他嘴邊“快些吐了”
猜想他口中的一定也讓人難吃得不行。
可他只是面色平淡的一邊咀嚼，一邊靜靜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她還在提醒“快吐了”
從嘴邊握住了她嬌小的兩隻手，他拉到了自己的身下。
攤主看了看長陌，回頭又望了望他取的那隻顏色的糕點，滿面疑竇與詫異。
青葙目光定在裡頭的天子身上，忍不住問身旁的人“爺是吃到了正常的嗎”
京墨搖頭“未必”
口腔里的苦澀幾乎讓長陌神經縮成了一團，直到咽下了所有，周圍響起攤主與百姓如潮的掌聲。
“這位公子，當真是泰山崩於前也能面不改色”攤主拍着掌，搖頭嘖嘖讚歎。
“我這味糕點，取十三道最苦藥材烘乾研磨成粉，不混合一點麵粉炊制而成，二十人中也只有你一人能忍得個中之苦”
辛夷聽在耳里，心瞬時就疼了。
朝圍觀的人張望了下，尋到青葙的身影，小跑了過去。
長陌望着，不知她要作甚，雖還是溫淡的神情，只是眉頭微微擰着。
當真是此生嘗過的最苦的滋味了。
“快給我蔗糖”她朝青葙道。
聽罷，青葙忙打開了油紙包。
那隻玉手在裡頭拈了一顆蔗糖，又跑回了長陌身前，將糖徑自喂到他嘴裡。
擰着眉，溫聲問“苦嗎”聲音里摻了一縷心疼。
眾人起鬨。
可她此時也未有心思理會到。
只聽他溫聲安撫“忍得了，放心”
那攤主看了看手中的項鏈，目光流露出一絲留戀“鄙人雖不舍，但人要重誠信，這條項鏈，歸二位了”
說罷，交予長陌手中。
他將那冰涼的鏈子握在掌心，以眼神示意千德禮。
人群里的千德禮上前來，付給了老闆十文錢。
五人從攤前離開，行走間，辛夷探了探腦袋看向身畔的男子“可還苦？”
他低頭望她“不苦”
兩旁夾斥着商販的吆喝。
“猜燈謎咯…..”
安心了些，小小的手又拉着他的衣袖鑽進了燈謎堆里。
那一條鐵臂，始終護在左右。
古老的柳樹底下，滿滿當當的人潮，擁擠而熱鬧。
辛夷鑽到了第一排，眼前視野驟變明朗清晰，一聲驚艷從朱唇逸出。
“好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