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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腳步聲,劉逍放下塤,轉身淺笑:“我就知道你會來。”

杜嘉霓坐下,有些尷尬地避開劉逍的目光:“抱歉,我”

“為你準備的,公主可喜歡?”不等杜嘉霓說完,劉逍坐到她身側,伸手輕柔將她亂髮撥至耳後。

杜嘉霓看向池塘,眉眼含笑:“你的生辰,給我準備這些幹嘛?”

“我的生辰願望,就是能讓你開心。”劉逍一字一句,嘴角上揚,一臉認真。

杜嘉霓像是被人點了啞穴,情緒複雜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定定看着劉逍,心裡酸澀。

“眼眶怎麼紅了?”劉逍笑着吻了下杜嘉霓額頭,轉身看向湖對岸打了個響指。

枝頭懸着的燈籠驟然被人吹滅,蓮花燈上的極短的燭恰好燃盡,像是早就算好時間一般。

杜嘉霓一臉不明所以地看着劉逍拉着自己走向小橋,剛欲詢問,劉逍便附在她耳旁輕聲“噓”了一聲。

遠遠的,從池岸邊一處飛出許多螢火蟲,泛着綠色微光,點點似星辰。

騰空類星隕,拂樹若生花。

看杜嘉霓眼波流轉,笑望着流螢,劉逍心裡一暖,緩緩握住她的手。

“嘉霓。”

“嗯?”杜嘉霓抬頭笑盈盈看着他。

劉逍一愣,彷彿又見到十年前無憂無畏的小女孩。

“嘉霓,收手吧,皇后娘娘也不會希望你這樣。”

杜嘉霓一怔,笑容逐漸消失,眸光逐漸顯出寒意。

感受到杜嘉霓欲抽出手,劉逍趕忙握緊,深深看着她。

“你懂什麼!”杜嘉霓大力甩開劉逍,後退兩步,“你永遠不會懂,那日清晨我踏入宮殿看見母后懸於白綾上的感覺!從那之後我過的是什麼日子,連狗都不如!這一切都是林斐柔母子造成的!”

“可現在你位極長公主,榮華享之不盡,生活無憂,你還要爭什麼?”劉逍不忍。

杜嘉霓:“他們以為這樣就能補償我嗎?這都是他們欠我的!你什麼都幫不了我,成天就知道整這些沒用的,你為何就不能接觸接觸朝政,為何就不能幫我!”

劉逍:“我不能看你繼續錯下去,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杜嘉霓:“從前的杜嘉霓早在八年前被淹死了!你不要總拿十年前我救你的事情說事,我告訴你,如果換作現在,我見你被一群孩子欺辱,我根本不會幫你!因為旁人的生死皆與本宮無關!”

說罷,杜嘉霓大步離去。

劉逍一人看着杜嘉霓離開的背影,心刺得生疼。他緩緩走到亭子坐下,拿起酒盞一飲而盡。

一婢女略躊躇後上前,從劉逍手中奪過酒壺,輕輕為他斟酒。

“駙馬,公主這樣糟蹋您心意,您”

劉逍看她一眼,忽然笑了,搖搖頭拿回酒壺:“值得你退下吧。”

“駙馬。”那婢女蹙眉,一臉不忍,“您或許不記得奴婢了,奴婢是侍弄花園的品兒,一次奴婢拎着水桶衝撞了公主,要不是駙馬您為奴婢求情,公主早把奴婢趕出去了。”

“那你該感謝的也是公主,而不是我。”劉逍笑了笑,又飲盡一杯酒,“雖有我求情,但如果不是嘉霓善良,你仍然難逃責罰。”

品兒咬咬嘴,不死心道:“公主脾氣陰晴不定,對駙馬也毫無尊重可言,難道就因為公主救過您,您就這般委曲求全?”

“能娶到她,萬分歡喜,何來委屈?”劉逍看向婢女。

沉默片刻,劉逍緩緩開口:“我生母是攬春院一位娼妓。”

品兒一愣。

“她很美,笑時像是微風拂海棠,漫山儘是清香。無論才情還是人品,她都是我見過的這世上最優秀的女子。”劉逍回憶着,眸光落在酒盞上,“父親不肯承認我,母親帶着我在山間茅草屋一住就是八年。直到那年,父親的獨子染時疫死了,劉府的人來接我走,我不肯走,他們就拆了茅草屋,把我打暈裝進麻袋帶走了。”

品兒蹙眉。

“在劉府我哭鬧了數日,我所謂的父親卻告訴我,母親在我被搶走後,心緒鬱結,在一個雨夜過世了。劉府那位夫人看不慣我,覺得是我下咒害死了她兒子,可礙於我現在是父親唯一的兒子,她打不得我,所以總是找各種理由責罵我。”劉逍閉目咽下酒,深吸口氣,“一次遊園宴,許多高官的子女都去了,他們多半自小相識,見了我都竊竊私語,我不理會,他們反而膽子大了起來,一邊罵我是娼妓之子,一邊把我的頭往池裡按,我拚命掙扎,卻無人理會,那種無力感我永遠也忘不掉。”

品兒垂下眼瞼。

劉逍:“然後嘉霓來了,她呵斥那些頑童不講規矩,滿園的人都下跪求饒,她卻走近我,說要親自陪我遊園,那是我第一次受到尊重我問她為何要幫我,她卻只說覺得我好看。後來我從別人口中得知,她是帝後的長女,最得聖上寵愛,可我只是一個不受父親待見的庶子,且出身低賤。”

劉逍緩緩睜開眼,起身:“不料四年後,皇后遭人陷害,被污與人通姦,皇上震怒之下廢后,皇后娘娘悲憤之下上吊自殺,嘉霓也從雲端跌入泥潭。而我爹娶的那些個姨娘,卻連一個兒子也沒生下來,我作為獨子受到了祖母庇護,又因流觴詩會上三連賦詩引起先皇注意,逐漸受到家族重視。”

亭中一片寂靜。

“我知道嘉霓本不願嫁與我,我雖腹有詩書,但終究不是她喜歡的那種醉心政治,策馬征戰的英勇男子。但我很愛她,比她想象的還要深得多”

風起微涼。

“罷了。”劉逍將酒壺放回桌上,“你下去吧,以後再也不可對公主有抱怨言語,如若被我聽見,我定不會輕饒。”

品兒看着劉逍離開的背影,低頭不語。

次日

晨光曦微,朝露團團。

段塵端着早膳來到蕭瀠房門口,輕叩三下門,卻無人回應。

“阿瀠,你還睡着么?早膳我端來了,是送進去還是擱在門口?”

無人回應。

段塵心一緊,連着又叩了五六次門,語氣變得焦急。

“阿瀠?阿瀠?我進來了。”

緩緩推開門,段塵小心踏進屋,放下早膳,轉身卻看見床上空蕩蕩一片,屋裡沒蕭瀠半個影子。

段塵一下子慌了。

縱然段塵是窺星閣閣主,行走江湖也不能說是暢通無阻,更不要說隻手遮天了。他段塵是個閣主,又不是造物主,且不說窺星閣上面還有朝廷壓着,江湖上牽制窺星閣的門派也不少。

在安都,段塵倒是能處處護着蕭瀠,可叢縣地處偏僻,窺星閣手腳也甚少伸到此處,這麼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段塵竟一下子不知去哪兒找蕭瀠。

憑着對蕭瀠的了解,段塵可以確定,她總歸不是去晨練。

秋無情昨夜就已經走了,蕭瀠在叢縣認識的人就只剩下了段塵自己,更不可能去誰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