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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又濃,蕭瀠把葯碗放回榻側,見尹如珏再次沉沉睡去,這才放輕了腳步推門而出。

看着自己小臂上已被包紮好的傷口,蕭瀠臉色一沉,神情凝重。

她想起了尹如珏被黑衣人包圍時,她無意中從座位下發現的,那幾枚煙霧石。

馬車中出現煙霧石,這絕不會是意外或偶然。

這分明是有人早就知道了那日他二人會遇到危險,刻意放置的。

會是誰?

蕭瀠皺眉思考着,她首先排除了尹問山等人,若是他們預知到那日有危險,他們絕不會讓尹如珏出門。

這個神秘人將煙霧石放在座下,本身就很奇怪,這有太大的不確定性,蕭瀠發現煙霧石只是偶然,若她沒有發現,那這個所謂的幫助只是徒勞無功。

又要幫她和尹如珏,又不直接告知,會是誰呢。

蕭瀠越想越沒頭緒,她緊抿着唇出神看着遠處。

忽而,像是一串帶着火花的光從她腦中閃過,蕭瀠笑了笑。

如果事情如她料想般發展,一切就說得通了。

長公主府

杜嘉霓沉着臉看着面前為首的黑衣人,呼吸因強忍的怒意而急促。

“你再說一遍?”

黑衣人吞了吞口水,殺伐中討生活的他,在此時卻實實在在體會到面前女子帶來的一股壓迫感。

“是屬下有失,沒想到尹如珏會出此下策,可這”

話未說完,黑衣人驟然停嘴,瞳孔有一瞬間的放大,他慌忙單膝跪下,垂眸不發一言。

他身後幾個黑衣人見狀都是一驚,緊接着上前一步。

因為此時的杜嘉霓已抽出為首黑衣人身側短刀,並將其架到黑衣人脖頸旁。

她冷然掃了眼那群就要忍不住衝上前的黑衣人,眸光狠戾無畏。

“退下!”為首的黑衣人對身後的人呵斥道。

杜嘉霓微微俯身,刀鋒緩緩擦着黑衣人頸上皮膚:“疾風,我是讓你們綁架尹如珏,不是讓你們要了他的命!”

“擅作主張,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疾風見過數不清的大場面,可他此時心底竟生出一種恐懼,他雖習慣了刀尖行走,卻也自認是個怕死的凡人,更何況他清楚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可不是什麼國色天香的明艷少女,而是心思冷毒的弄權公主。

“是屬下失責。”

“你豈止失責!”杜嘉霓另手狠狠拽過他衣領,“你給本宮埋下了個大隱患!大麻煩!”

她秀目怒瞪,幾乎是咬着牙開口:“當年每日為父皇請脈的鹿太醫不僅沒被你們滅口,居然還留下血書一封被他兒子送往影門,一旦父皇駕崩的真相被掀開,不僅本宮活不了,你們也別想活!”

黑衣人頸上漸漸被割出一道血痕。

頓了頓,杜嘉霓繼續道:“你們跟着本宮這麼久,本宮本也不想趕盡殺絕,便給了你們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可你們竟連綁架尹如珏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好!”

在她的計劃里,本是想利用尹如珏,逼尹問山交出鹿太醫血書,並將綁架一事偽裝成窺星閣所為。

鷸蚌相爭,漁翁就會得利。

不管是借窺星閣扳倒影門,還是借影門扳倒窺星閣,對她而言都是百利而無一害,如此太后一黨和帝黨的實力都會被大大削弱。

可現如今,尹如珏和蕭瀠一死,不僅幫窺星閣洗脫了嫌疑,反而還會使窺星閣、影門和流水樓聯起手來,平白使杜嘉霓多出三個敵人!

而那封血書,極可能在尹問山的暴怒之下,被徹底調查。

好好的一盤棋,竟因為一個子的變數而面臨滿盤皆輸的危險。

杜嘉霓怎麼能忍?!

就在這時,杜嘉霓忽而瞥見不遠處一個瑟縮着脖子的人。

她冷笑着鬆開疾風,饒有興趣的看向那人:“呦,這不老甄么,本宮還正想派人去尋你呢。”

被喚作老甄的人忙過來跪下,聲音止不住地顫抖:“殿下。”

這人赫然是當日尹如珏的車夫,甄全。

杜嘉霓眼神冰冷似含刀片:“你明明告訴本宮,依照往年慣例,那日尹如珏會獨自前往凝露寺為他亡母進香,怎的會突然冒出來個蕭瀠!”

甄全連忙磕頭,連聲辯解:“公主明察,是公子他忽然有此打算,老奴怎能未卜先知,預料到會有如此變數!”

看着甄全躲閃的眼神,杜嘉霓冷哼一聲,不語。

以為此事將要過去的甄全偷偷抬眼瞅了眼杜嘉霓,緩緩鬆了口氣。

“甄全,你為本宮辦事多久了?”

甄全聞言又一個激靈,趕忙回話:“回公主,有四年了。”

杜嘉霓微微昂頭,聲色俱冷:“這麼久了啊你妻兒在鄉下過得還好吧?”

聽到杜嘉霓忽然提到自己得家人,一股不安漸漸籠上甄全心口:“回殿下,一切都好”

“鄉下哪有安都好啊。”杜嘉霓粲然一笑,“本宮前些日子派人把他們接到公主府上了。”

甄全一下癱軟在地上:“殿下”

杜嘉霓揚唇一笑:“甄全,本宮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選妻兒還是選舊主,你可要想清楚。”

“你若不想到老落得個家破人亡的凄涼晚景,那就把嘴給本宮閉嚴實了!”

揚手示意侍衛將甄全拖下去,杜嘉霓另手收回短刀,將其擲到地上。

清脆聲響更襯出此時的死寂。

杜嘉霓忽而略略俯身,柔笑着撫了撫疾風側臉。疾風下意識打了個寒噤,抬頭看着眼前眼波流轉的女子。

“你與本宮現下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別想着背叛,但也別想着犯了錯本宮就會輕縱你。”

疾風重重點頭:“殿下放心!屬下今後決不會再出差錯!”

杜嘉霓輕挑眉,一手轉着腕上冰色玉鐲緩緩轉身。

就在她抬步向長廊走去的當口,她身後忽而濺起血色,一聲來不及喊出的驚吼伴隨着人身體倒地的重重悶響,為單調深夜染上濃重的壓抑血腥。

“這便是辦事不力的下場,爾等可知道了?”

“屬下今後,唯公主殿下馬首是瞻!”

杜嘉霓揚唇一笑,繼續向長廊盡頭走去,不知怎麼,她竟鬼迷心竅般走到劉逍搬至的偏苑,夜風生涼,從她袖口領口鑽進她心裡去。

織蘿看着杜嘉霓神色,心裡泛起不忍:“公主,裡屋燈還亮着,駙馬既沒歇息,您不妨進去看看。”

杜嘉霓看着幽黃燭光映到窗紙上的人影,心像是被人放到冰里滾:“他既說我無德善妒,要與我分苑而居,想必是厭極了我,我又何必自找沒趣,正好不用看見他成天不務正業的樣子,免得心裡窩火。”

杜嘉霓轉身,看着腳邊一叢花草,咬了咬嘴,終究還是拂袖而去。

屋內高燃的燭火下,劉逍伏案批註着什麼。

凌喻端着整齊放置紙條的托盤,將其放到劉逍面前案上:“坊主,公主殿下走了。”

劉逍輕聲應了一聲,打開其中一個紙條,面色逐漸嚴肅。

凌喻接過紙條,看完亦是一怔:“窺星閣主請坊主調查的這些人雖無甚地位,可都是宮裡的人,千機坊向來做的是開門生意,並不參與朝局,若是接受閣主所請,恐怕會違背坊主初心。”

劉逍眸光凝重,將紙條一一收好:“吩咐下去,務必調查到這些人的消息,越詳盡越好。”

凌喻雖不知劉逍為何不多加考慮就同意了段塵所請,但他相信劉逍定有自己的用意。

“屬下明白。”

“等等!”劉逍忽然叫住正要離開的凌喻,神情複雜,“調查的進展注意不要讓窺星閣知道,行蹤盡量隱秘一些。”

“坊主?”凌喻皺眉,這消息本來就是替窺星閣查的,為何卻要瞞着他們?

劉逍垂眸不欲再多解釋:“不用多問,下去吧。”

他起身吹熄了燈,摸索着坐在地上,仰頭合著眼不說話。

他心裡有極其不安的感覺,窺星閣已經開始調查先皇的死因,他是攔不住的,與其讓窺星閣自己查明而他無卻能為力,還不如自己儘力遮掩。

劉逍心裡掙扎着,他心中的道義,他與段塵十幾年的兄弟情義,都在天秤上緩緩揚起。

而天秤的那一邊,是女子笑若星辰的身影,沉入心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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