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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一聲冷哼:“你們這是着急銷毀罪證吧?”

安生就是一愕:“什麼罪證?我們為什麼要銷毀?”

男子捋捋唇邊短須,眯眼一笑:“此乃夏運海貪贓枉法,監守自盜的罪證,你們自然不願意交給本官。來人吶,將他們幾人全都包圍了,一個也不能逃走!”

這次不僅安生,就連冷南弦與關鶴天也忍不住愣住了:“監守自盜?什麼意思?”

男子一指冷南弦手裡賬簿,一聲冷笑:“也不怕說與你們知道。今天,你們府上的一位姨娘主動到大理寺投案自首,說夏運海在任職期間,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一而再,再而三,偷盜糧庫中的糧米,走私給個人,換取銀兩,進行揮霍。

幾個糧倉其實早就已經虧空,他為了逃脫罪責,這才親自策划了這一場失火案。而他貪污的糧米數目,全都記載在了這個賬簿上,被藏匿在這個院子里。”

安生失聲驚呼:“柔姨娘?”

“不錯。”男子冷笑着點頭:“沒想到你們消息還蠻靈通,竟然早我們一步,翻找出了賬簿。若非我來得及時,怕是早就焚毀了吧?”

簡直就是惡人先告狀!

安生與冷南弦幾人明白其中是非曲直,自然一聽便反應過來。

怕是今日關鶴天差人四處搜尋柔姨娘的下落,就已經引起了對方的警惕。而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返回夏家,將柔姨娘的院子翻騰了一個底朝天,對方肯定是得到了消息。

他們害怕安生尋到賬簿,對他們不利,所以就先發制人,命令柔姨娘前往大理寺扭曲了事實,栽贓夏員外。由此可見,對方已經對安生生了警惕之心,而且手眼通天,消息也夠靈通。

“簡直是血口噴人!”

安生氣憤地道:“明明是有人從中貪贓枉法,我父親不與他們同流合污,所以被栽贓陷害入獄。”

中年男人一聲冷笑:“其中是非曲直我們自然會有論斷,若是果真有出入,也定當秉公而斷,還你父親一個清白。若是罪證確鑿,也絕對不可能姑息養奸。二xiaojie,將那冊子交給我。”

安生有片刻的猶豫,原本,她的確是想將賬簿交給大理寺的,但是此人手中並無簽文,而且不願意透露自己身份,究竟是不是奉命前來還未可知。他們會不會是官官相護,想要假公濟私,毀壞賬簿呢?

她堅定地搖頭:“我與你一同去大理寺,我要親手將賬簿轉交給負責審理此案的幾位大人。”

中年男人臉上神色一凜,收斂了適才的和顏悅色,驟然迸發出駭人的冷意來,望着安生幾人:“若是我說不可以呢?大理寺的門是你們說進就進的嗎?”

“我們有冤要伸,為何進不得?”安生冷冷地反駁道。

“因為你們與夏運海乃是同黨,有妄圖毀滅或篡改罪證的嫌疑,二xiaojie,你是主動交出賬簿呢?還是跟你朋友們到大理寺大牢裡面待幾天?”

這明擺着就是以權勢相要挾!明火執仗地搶奪!

安生一時間怒火滔天,氣得雙目通紅,偏生又發作不得。自己無所謂,可是不能連累冷南弦與關鶴天等人。

關鶴天一聽這話,頓時混勁兒上來了。自小到大,還沒有人竟然用這樣的語氣同自己說話。

他一聲冷哼:“睜大你的狗眼看看,讓你家小爺我去大牢,來吧,看看誰敢動手!”

對方好似有所依仗,面對關鶴天如此囂張的口氣仍舊是不屑一顧:“妨礙公務者,我管你是什麼身份?”

冷南弦緩緩合攏了手裡賬簿,雲淡風輕地一笑:“不就是一本賬簿嗎?交給大人倒是省卻我們再跑一趟。”

中年男子得意一笑:“算你識時務,你們的罪過本官便既往不咎,拿過來吧。”

冷南弦轉身將賬簿遞給身後一人:“煩請兄弟將賬簿上交給這位大人。”

那人正是適才躍上屋脊自燕子窩裡翻找出賬簿的神偷,接過賬簿,上前衝著那中年男子深深一躬,雙手將賬簿奉上。

男子滿意地接過賬簿,鼻端一聲冷哼:“早點不就完了,省得本官浪費這麼多的唇舌。”

然後將賬簿塞進袖子里,衝著身後一揮手:“撤!”

士兵們流水一樣地撤回去,院子里重新恢復了寂靜。

安生只覺得,好似竹籃打水一場空,忙碌了一日,最後卻仍舊是空歡喜一場,差點又委屈地落下淚來,咬酸了牙根強忍住。

適才那神偷上前,將手裡一樣東西遞交給安生:“安生姑娘,冷神醫,不負所托,這是適才那狗官的腰牌。”

安生不由就是一愣。

關鶴天興奮地一拍他的肩膀:“可以啊,兄弟,這麼多人眼睜睜地瞅着,你竟然還能手不走空。”

冷南弦上前代安生接過那腰牌,緩緩一笑,胸有成竹道:“這便是他從我們手中取走賬簿的證據,他不敢透露身份,其中怕是有貓膩。”

“師父,你說這賬簿能交到審理此案的幾位大人手裡嗎?”安生忍不住問。

冷南弦拍拍她的肩膀:“不用擔心,既然他帶着這麼多士兵前來,眾目睽睽,總是要有一個交代,不會私藏下來的。”

“原本還以為,父親想通了,不畏強權,鳴冤直言,揭發了他們。沒想到竟然是他們先下手,又給父親罪加一等。也不知道,父親面對着柔姨娘的指控,會不會辯駁?被自己枕邊人猝不及防地捅了一刀子,父親還不知道要有多麼傷心。”

冷南弦也不知道究竟應該如何勸慰安生,輕嘆一口氣:“你稍安勿躁,不用着急,我去尋人打聽一下具體消息,或許你父親一怒之下,果真如你所言,將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和盤托出呢。”

安生緊緊地咬着下唇,點點頭,一時間也無可奈何。眾人勸慰幾句,便各自散了。

薛氏與夏紫纖聽聞官兵闖入,還以為是要抄家,嚇得魂飛魄散。誰想他們竟然是徑直向著柔姨娘的院子。

待到士兵潮水一般退出去,母女二人心驚膽顫地上前,詢問安生其中緣由。

安生也沒有隱瞞,便將賬簿一事如實說了。

薛氏聽聞柔姨娘指控夏員外,頓時恨得咬牙切齒,用各種狠毒的話責罵與埋怨。

“早就說過那柔姨娘不是什麼好東西,來歷不明,定然有所圖謀。你們誰也不信,還袒護着她。老爺更是鬼迷了心竅,對她言聽計從,還為此遷怒於我。

那個女人就是個掃帚星,一來府上便晦氣。若非是她那日里差人將你父親叫過來,倉廩也不會失火,你父親也不會鋃鐺入獄,性命不保。

如此可好,現在事發,那女人怕不是受了誰的指使,血口噴人,誣賴你父親?

你父親莫說是貪墨了這麼多的糧米,他稻草也沒有往家裡拿過一根,就算是有,也是花在了這個賤女人身上。看我們在府里摳摳索索,過的什麼清苦日子?即便是將那jiànrén千刀萬剮,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一直喋喋不休,一邊哭一邊罵。

夏紫纖同仇敵愾,發泄完了就勸,滿心希望,那賬簿能夠給夏員外帶來一線生機。

安生原本便心亂如麻,聽她一直絮絮叨叨地罵,越來越不堪入耳,心裡更煩躁,就扭身回了自己院子。

又是萬分煎熬的一夜,安生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便迫不及待地起身,準備前往大理寺打聽消息。

一出院子,她便被薛氏與夏紫纖攔住了。

薛氏一把揪住了安生的袖子,雙目赤紅,頭髮凌亂:“安生,你不是說你父親冤枉嗎?你不是說那賬簿可以救你父親嗎?怎麼會這個樣子?”

安生不由就是一愣:“什麼意思?”

夏紫纖同樣也是珠淚漣漣,泣不成聲:“父親,父親已經被判刑了,皇榜也張貼出來了,三日後就要問斬!”

“什麼?”安生整個人猶如五雷轟頂一般,愣怔在原地。

“怎麼可能呢?那賬簿明明可以減輕父親的罪責啊?即便不能,大理寺與刑部也應當繼續調查追究才是,父親乃是重要的證人,怎麼能判刑呢?”

“一定是你串通了柔姨娘害你父親!”薛氏幾乎是歇斯底里:“原本好生生的,還有一點希望的,如今被你一番折騰,親手將那賬簿交上去,卻成了催命符,讓你父親送了性命。是不是你故意害死你父親的?”

她緊攥着安生的手忍不住地顫抖,目光兇狠,似乎要將安生生吞活剝一般。

夏紫纖攬住她的胳膊,也急得直哭。

安生心裡一陣一陣的抽痛,急得腦子都快要炸開一般,哪裡顧得上爭辯,顧得上搭理薛氏?一把甩開她,急匆匆地就出了夏府。

街上三三兩兩的人都在議論,父親的名諱便不時地鑽進耳朵里,猶如針扎。

她瘋了一般,直奔大理寺。

大理寺門口,圍攏了三三兩兩的人,在看門口張貼的皇榜,議論紛紛,拍手稱快。

安生上前,不過掃望一眼,頓時便滿腔悲憤,怒髮衝冠。

父親的罪名上,赫然寫着,貪墨公糧,中飽私囊,縱火焚毀倉廩,遮掩虧空罪行,罪證確鑿,罪無可恕,三日後斬立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