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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京師消息么?”他隨手拿起兩份文書來。

“京師有大消息!”話音落下,謝蓬就拿着幾封信自外頭快步進來:“皇上來密旨了!”

霍溶抬起頭來。

謝蓬停在門檻下,氣息還不是很平:“宋逞突然告假離京,復通海運的事等於擱淺,顧廉五日前早朝上突然自行提出復通海運,並且還請奏要五軍都督府抽調將士前往護航抗倭!

“皇上以餉糧不足為由駁斥,但顧廉窮追不捨,彷彿咬住人褲腿的瘋狗,已經沒有撒嘴的意思!

“他們這是看宋逞半路撤了,不甘心,想再拽宋逞入泥坑,而後把五軍營將士一起拖入泥坑裡賠上。

“出了事,到時候必定是宋逞背鍋!”

謝蓬將信紙呈上去,快速道:“皇上讓你儘快預備回京!——你先看看!”

霍溶看完,支桌站了起來。

……

長纓在宋家用過午飯即回來了。

少擎他們一看她臉色就知她此番頗順。

雖然不知她究竟結交宋逞有什麼用意,但任務再次達成,總歸是好事。

回房後紫緗進來,說道:“秀秀也來信了,說是給咱們物色的宅子已經看好了,位置在順天府學那邊的桂花胡同。

“同街有一半都是京師的官吏,說是姑娘知道的。目前只給了定金,等姑娘介時親自看過再付銀款。”

上個月凌淵說要調她去吉山衛,長纓琢磨後便做好了打算,讓秀秀那邊先幫着打點,萬一不行回去也不至於臨時尋宅子。

但目前凌淵並沒有再催促,長纓也決定暫且裝個傻。

雖說是早就作好了回去面對的準備,心裡頭又豈能當真那般坦然?全無痕迹般地面對故人故土,真是做不到。

這些事情便交給紫緗打理,接下來兩日,她仍按時在衛所里當差。

碼頭已經不需要她日日過來監督,由於新增了將領接替徐瀾和蘇馨容,人手也夠了,也沒有什麼夭蛾子,長纓通常兩三日來一回。

下晌去了趟船塢,看着天光還早,就找了慣常獃著的河岸樹蔭乘涼。舊情自燃

此值盛夏,江面上船隻來來往往,碼頭也多有經停載着官眷的大船,江對面有孩童們在河灘上奔跑嬉戲,斜陽照着他們自製的略顯粗糙的紙鳶,風裡有草木香,是愜意的江南夏景。

“長纓。”正眯眼神遊着,身旁有人來,霍溶扶劍站在她面前。

近來他們並不常見面,即便是見了面也跟之前那些糟心事有關。

半躺着的長纓坐些,點了點頭:“你來了。”

霍溶在她身旁草地上坐下來:“宋家那邊的事情辦妥了么?”

宋逞最終打消了跟顧家杠的念頭,是好事,朝中敢與跟顧家和東宮作對的大臣已經不多了,何況宋逞背後還有宋家這種有底蘊的世族。

長纓前陣子做的事情皆是為了讓宋逞收手,她做到了,他暗裡也慶幸,宋逞還在朝中,如此,來日他回到京師,便還可以爭取得到他的支持。

“妥了,”長纓道,“聽說老夫人壽日過後就會回京。”

南風吹得人慵懶,連聲音都比平時緩慢。

霍溶折了面前一根草尖,說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走啊?確定要聽從凌淵的去吉山衛嗎?”

長纓望着江面:“這倒還不確定。吉山衛是馮家麾下的屯營,我若去了,東陽伯可能會有些為難。

“不過就算不去吉山衛,回頭我也會尋譚將軍幫我調去京師,——說不準什麼時候走,時機合適,說不準說走就走了。”

少擎的父親跟凌晏是結拜兄弟,跟旁人不同,對於凌晏的死,他必然是十分痛心的,也不可能會像凌淵這樣容易相信她。

儘管凌淵把她安頓在那裡,她也在琢磨,回京是要回京的,但能夠不給他們造成不便是最好的。

而這個忙,譚紹也可以幫到她。

算起來該辦的事情都辦了,職級升了,宋逞這裡也已經讓他欠了自己人情,只待回京之後再見機深交。

餘下只剩半年,運氣好的話可以再立點功,但要想短期內立大功也許不太可能,她從前世過來,對未來事情心裡有數的。綁定

所以,時間看起來已經不那麼緊迫了。

“你呢?”長纓問,“你有什麼打算?”

他是替皇帝在這裡出任務,想來也不會在南康衛呆太久。

堤下傳來縴夫的號子,碼頭的喧鬧隔着一兩里的距離傳過來,反而襯得樹蔭下更安靜了。

霍溶沒有回答,反倒是揚起下巴,指指不遠處:“還記得那你在這裡撞到我,讓我幫你盯商船嗎?”

長纓記得。也不過三四個月的事情,怎麼會不記得。她揚唇道:“你當時還對我冷冰冰。”心裡把她當成了“始亂終棄”的壞女人。

霍溶也笑:“以後不會了。”

長纓靠抵着樹榦,抱着膝蓋,沒有做聲。

所有的“以後”她都沒法想象,近來雖然該作的事情都還在繼續,但等她離開後,她會做回沈瓔,這個名義上的他的丈夫,會變成她的“前夫”。

她跟身邊這個人,在將來某時某地重遇,也只能遵巡身份客套而有禮的面見。

她忽然間想起有些抓心的片段,他不顧一切地闖到凌家把她帶出來,他無懼無畏地當著所有人的面站出來聲稱是她的丈夫,他說他要與她生同衾死同穴……

很多時候也不是沒受觸動,可到底她是沒福氣的人。

他出現的太不是時候,如果再晚個幾年或十來年,她心愿已了,而那個時候還能活着遇見他,說不定結局要好得多。

“我也快走了。”霍溶道,“我這邊事情辦得差不多了,樊信已經調離,如今漕運司的走向已經在掌控之中,剩下也沒有我什麼事情了。”

“是么。”長纓喃喃地。知道他會走,卻沒有料到這麼快。“接下來要去哪兒?幾時走?”

“短則十日,長則半月。”霍溶看過來,“很大可能我也會進京,你也知道,朝局亂成這樣,而皇上又時有差遣……

“長纓,”他頓了下,抬起來的眼裡忽然充滿了懇切,“如果你不想去吉山衛,那麼,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