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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沒有人掌燈,宮中原本投降於叛臣的宮人嚇得四處逃竄,一直為薛禮和桓修玉做事的禁軍首領更是嚇破了膽子,知道再投降也是一死,乾脆負隅頑抗着。

一直耗到了傍晚時分,宮內外火光衝天,不知是誰在哪裡放了把火,還是誰將燭火不慎絆倒,從太極宮綿延至大明宮的西側,火勢連綿。

蓬萊殿。

殿外一陣廝殺之聲,殿中幾個害怕的小婢女已經忍不住嗚嗚大哭,她們紛紛跑到東方瑤面前,拽着她的裙子叫道:“夫人救救奴婢,夫人救救奴婢們!”

“你們做什麼,趕緊放開!”玉蓮皺着眉呵斥,一邊用手推開他們。

東方瑤跽坐在蒲團上,面無表情,聞言,她慢慢的抬起頭來:“你們怕豫章郡王殺了我,會牽連到你們?”

婢女們怯怯的,哭的梨花帶雨,其中一個小聲哭道:“夫人……您心善,為什麼要寫那樣的詔書,如今……嗚嗚……如今郡王爺打進來了,我們必死無疑!”

“胡說!”玉蓮恨鐵不成鋼似的說道:“夫人是那種人嗎?桓修玉那般的奸賊,夫人就是下一輩子也不可能與他們為伍!”

她說著,手指狠狠的戳了那說話的婢女一把,小婢女登時哭的更傷心了,快要斷了氣似的,一哼一哼。

玉蓮還要說,東方瑤拉住她的手,對她搖頭。

玉蓮眼中的淚嘩嘩的就掉下來了,模糊了視線:“娘子,現在他們都說是你寫的詔書,罪魁禍首是你!可分明是你救了大唐,如果沒有你和公主,真正的詔書怎麼可能被換出去!”

也不知道靈芷到底有沒有順利聯繫到豫章郡王,如果沒有,娘子還怎麼說的清?還有大長公主……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別哭了。”

她說著,竟然還慢慢的了一口茶,對下面的婢女說道:“你們別急,豫章郡王不是濫殺無辜之人,如果他想殺的是我,和你們是無關的,你們現在下去,準備準備,點上宮燈。”

婢女們見東方瑤這般從容自若,便稍稍安心,哆嗦了應了一聲,這才退了下去。

東方瑤定定的看着窗外的一輪皎月。

李衡乾,若有一天,你我為敵,不死不休……

立綺容為皇太女的詔書是她親手寫的,真正的詔書也是她送出去的,只是東方瑤不知道,靈芷到底有沒有成功的找到杜應若,到底有沒有把真正的詔書交給李衡乾,如果沒有,她就是別人口中“亂臣賊子”,是罪人……

遠處,鏗鏘的刀戟交戰聲愈發的清晰可聞,玉蓮將東方瑤從蒲團上扶起來,說道:“不管遺詔有沒有送到郡王手中,娘子和郡王畢竟……只要娘子說出實情,郡王一定不會傷害您的!”

東方瑤側眸去看她,玉蓮一臉的擔憂,她竟然還笑了笑,輕拍她的手:“你放心。”

有了這句話,玉蓮也安心起來。

也許,也許真的不會有事,靈芷那麼機靈,詔書一定已經到了郡王的手中!

“噹噹當”是木柱撞門的聲音,蓬萊殿的鐵門想來修的結實,此時也抵不住這猛烈的撞擊而搖搖欲墜。

玉蓮替東方瑤休整了下儀容,東方瑤指了指:“去拿那盞宮燈來。”

玉蓮應是,起身走了兩步,忽然後頸一痛,翻眼就暈了過去。

東方瑤一把接住她,將她抱到案几旁,按下案幾下面的龍形紋凸起,只聽一聲悶響,密道的門被打開。

東方瑤看來一眼玉蓮,輕輕撫摸她的臉:“對不起玉蓮,我也沒有把握李衡乾會不會殺掉我,如果如果我難逃一死,你一定要活着出去。”

人心反覆無常,立場怎麼可能永遠都不會變?

她當初入大明宮做杜應若的內應,答應幫他們拖住桓修玉,到時候裡應外合,以待以待時機發動政變逼迫女皇退位,誰知後來事情會發生到如今這個地步,韓鴻照中了桓修玉的**毒,她也被眼線糾纏不得行事,就連……當初她請求杜應若救城之,到現在卻也不知道他的死活!

東方瑤咽下胸臆間的酸澀,將密道的門關掉。

孤身來,孤身去,她從來都不懼怕,只可憐她尚年幼的女兒……

如果你們活着,就好好的活着,死了的人,才會安心。

“轟!”

一聲劇烈的嗡嗡聲,終於,蓬萊殿的大門被撞開。

副將當先打馬而入,卻見殿中一片燈火通明,幾個婢女瑟瑟的立在一邊,不見逃竄,倒是驚奇的很,他大剌剌一揮手,叫道:“趕緊叫你們夫人出來!”

婢女心中猛然一沉,這般粗魯,難道……

李衡乾勒住了馬橛子,停在宮門口。

他遠遠地便看見,大殿的門被緩緩打開,走出來一個提着宮燈的女子。

她一身青色的淡金蓮紋大袖長袍,容顏清麗,步履從容,停在了月台之上。

“寧國夫人?”副將試探着叫了一聲,心中暗忖,這寧國夫人怎的一點都不害怕呢?

東方瑤慢慢欠身:“見過將軍,見過豫章郡王。”

副將雙眼一瞪,便聽耳邊馬蹄聲噠噠,須臾,有個修長的身影立在了一邊,正是豫章郡王李衡乾。

兩軍尚在交戰,這副將原是打算立個首功才想着先擒獲了這寧國夫人的,沒成想豫章郡王此時不在後方,竟然跑到了蓬萊殿來!

東方瑤心中一沉,果然,靈芷尚未將真正的遺詔交到李衡乾的手中

那麼,靈芷難道?不對,如果靈芷被俘,桓修玉一定會早就知道,哪裡還會放過自己?

東方瑤心中微平,其實也沒多大波瀾了,因為,她真的累了。

夜風颯颯吹來,吹的旌旗烈烈作響,在一片的靜謐中,東方瑤聽到李衡乾問她:“詔書,是你寫的?”

副將看了李衡乾一眼,詔書可不就是寧國夫人寫的嗎,多此一問作甚?

“是。”東方瑤語氣平平。

火把上的光焰開始扭曲,在空中挽出一縷縷白煙和灼熱的溫度。

李衡乾看着垂眸不語的東方瑤,忽然翻身下馬來。

他一步步的走到東方瑤面前,一步步的踏上月台,停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詔書,真的是你寫的?”他又問。

“是。”

“你……”李衡乾俯了身。

副將不知道李衡乾對寧國夫人說了什麼,但是又見他從月台上下來,一張臉有一半是隱在黑暗中,令人難辨喜怒。

“拿酒來。”他忽然開口吩咐。

竇長寧捧着一個酒壺,顫抖着將他遞到了李衡乾的手中。

“不必,”李衡乾負手立着,看向別處,“長寧,你親自送過去。”

這就送毒酒了?!

婢女頓時軟倒在地上哭成一片,副將似是想說什麼,就這麼毒殺寧國夫人,是不是太過兒戲?!

酒杯倒入一個金色小盞中,竇長寧弓着腰說:“夫人,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