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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眼眸往下一黯,瞧她胸前鼓鼓囊囊,卻是兩隻手擱那裡作亂。

此情景十分詭譎,試問有哪個男兒郎,擦身不打赤膊,在那半遮半掩地揉弄自個胸膛?

這少年書生長得雖精緻,細皮嫩肉的,然無半點陽剛,瞧那舉止也女里女氣的,看着另人彆扭。

“小娘炮!”他暗自啐一聲,徑自朝浴房走,帘子隨即在身後闔上,忽就聽嘩嘩的沖水聲。

舜鈺一額的冷汗,顧不得許多,急忙忙將胸前的白布條子纏圍回去,弄得亂七八糟也管顧不了許多,胰皂棉巾往盆里一擱一端,再拎起桶......。

“外頭那個,外頭那個同窗可在?”那個人聲音洪亮地再喚她。

沒有聽到,不理!走為上策,舜鈺愈走愈快,已至門檻邊......。

“你敢跨一步就試試!”嗓音不急不徐傳來,帶一抹份量十足的威脅。

舜鈺腳步頓住,扭頭回望,帘子依舊闔着,但聽裡頭又是一瓢水潑。

揣度揚長而去的後果,她默了默,咬咬牙三兩步過去,不敢掀帘子,只隔着悶聲問:“叫我何事?”

聽得裡頭有人走動,又停,倏得帘子斜開一角,探半肩,伸出結實遒勁的臂膀來:“胰子借我一用。”

“送你!”舜鈺想都不想,從盆里取出胰子飛快放進他掌心,再一轉身......。

“給我等在這裡,還沒完。”手臂縮進,聲雖低沉沉的,卻讓人邁不開步。

“你還要什麼?”舜鈺有些沒好氣:“已是子夜,我得回去睡了,明兒個還得在先生跟前背書呢。”

“我是徐藍,字元稹,你名喚什麼?”頓了頓,語氣頗篤定:“我在翰林大考時有見過你。”

“馮舜鈺,字鳳九!我沒見過你。”答得不甘不願,她當然知道他是徐藍,正因是他,她才會還站在這裡,不敢逃。

簾又一掀,另一隻臂膀伸出來:“棉巾給我。”

舜鈺低頭去盆里拿,嘴裡忍不住嘀咕:“哪有人沐洗啥也不帶的......!”

攥着巾兒遞進他掌心,忽得眼前光影一恍,腳下跟着朝前踉蹌幾步,竟是被他連巾帶手給拽進帘子里去。

“你怕什麼?躲在外頭不敢進來,我又不會吃了你。”徐藍有些好笑的看他小臉煞白,拿起棉巾自顧擦起身體來。

燭火“劈啪”爆花,浴堂里瞬間黃亮了許多,他背對而立,肩背寬闊挺直,麥色肌膚爬滿密麻的水珠,順着脊骨往下滑,再過精健腰眼,隱進荼白的布褲里.......。

徐藍突然轉過身,舜鈺來不及收回視線,倒吸一口氣,他未扎那條藏藍腰帶,褲鬆鬆落得極低,露出甚密的毛髮,再往下更是悍野不羈。

她剎時臉紅得要滴血。

徐藍順着她的目光低頭看,自個褲下風景可是不俗。

“在想什麼哩!小娘炮。”他噙起嘴角,眼神戲謔,索性把擦過的棉巾直朝她面門丟去。

“你才是娘炮!”舜鈺一把拽下罩在頭上的棉巾,想着他用這個擦拭過的地方,又是一陣羞窘,狠狠朝徐藍擲去:“也給你,我不要了。”

語畢,帘子已一盪一盪的,徐藍望着逃命般跑遠的少年,搖搖頭,繼續抹面頰上的水漬。

棉巾里有淡淡香味若隱若現,手一頓,眉一蹙,沒欺負他,果然就是個小娘炮。

..........

沈澤棠才下朝堂,出奉天門,沿階陛而下,背手慢走。

文武百官三兩打他身邊過,相熟的,面生的,皆會止步,朝他近身作揖,或簡短寒暄,笑容成謎。

沈澤棠心知有異,面色卻如常,只溫和笑着頜首回禮。

工部尚書李光啟,在面前如遊魂般來回蕩,還差點絆到他,遂嘆口氣道:“輝瑤樓新收入一批好茶,李大人若有空閑,可願同我一道去?”

李光啟迫不及待點頭:“同去同去!莫說吃茶,你雙喜臨門,該擺筵席請我吃酒才是。”

沈澤棠微蹙下眉,回首後望,黃琉璃瓦單檐歇山頂的大殿門外,汗白玉台基間,一乘木質灑金八抬明轎,正不疾不徐地拾轎而下。

上頭坐着官袍加身的徐炳永,已年過半百,宦海沉浮數十年,讓他的面相愈發陰沉鬥狠。此刻閉目養神着,也就一歇功夫,已把下朝官員皆甩在身後。

眼見快至午門,沈澤棠突然止步。

李光啟走兩步,不見人跟上,扭頭疑惑問:“你停下作甚.......?”

話講半句頓住,又埋怨道:“沈二你作何這樣看我,怪嚇人的,你知不知道。”

“你沒做虧心事,怕什麼?”沈澤棠微微一笑,語氣還很和善:“雙喜臨門!我卻不知,你倒說說看。”

“你裝吧你.......!”李光啟用胳膊肘拐他,卻見沈澤棠仍是靜靜看他不語,不由一怔:“你真不知?”

“不知!”沈澤棠頜首微笑,一個四品官員原想湊近過來,礙着李尚書在跟前,只得抱憾作一揖,訕訕退去。

李光啟笑嘻嘻地,唉呀一聲故作為難狀:“徐閣老不讓提起,說要給你個驚喜,我暗忖憑你沈二的好人緣,早該有人私傳你聽,卻原來.......哈哈!”笑聲從未有過的爽朗。

沈澤棠也笑了:“徐閣老德高望重,他不允說的誰敢言半句,你也再莫提此事,明哲保身要緊!”

“我怕他.......?”李光啟冷哼兩聲,湊近低道:“他不允講我偏說,一喜是李修新那老迂頭終病入膏肓,聽聞臉都綠了,徐閣老遞奏章,提請你接任吏部尚書之職,皇上無異議,已批紅,只等司禮監下詔。”

他頓了頓,繼續道:“二喜是聽聞你對兵部右侍郎的長女有意,我特意打聽了,那姑娘名喚夏嬙,生的沉魚落雁之容,怪不得你這千年鐵樹也想要開花!你何時遣人提親,說一聲,我讓賤內一道去,給你長臉面。”

這老兒是怎樣一路升到禮部尚書的?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個奇蹟!

沈澤棠深深看他一眼,不再理,朝午門旁自個的官轎徑直而去。

李光啟呆了呆,看他怎就這麼若無其事地走了,突想起什麼,“誒”地急忙忙喊:“沈二你去哪,不是說請我去輝瑤樓吃茶么?”

遂見沈二的幕僚徐涇跑過來作揖,陪笑問:“李大人,我家爺可說今日請大人去吃茶么?”

李光啟又呆了呆:“這倒沒有.......!”

再看看徐涇一副既然如此,所以.......的臉,忍不住咬的牙關咯咯作響。

又上了沈二的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