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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緘默。

大夫人不笑了,柳眉暈殺,鳳眼含威,不知從哪裡拔出個銅鞘鏨花如意柄短刀來,但聽風散卻無影,正不知所措間,突聽“呯”一聲,隨望去,竟是刀尖釘入粉牆半截,有聲含戾狠道:“是誰禍禍了我家五叔,還不自站出來招認?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娘可沒多少耐性陪你們耍!”

溫善美婦秒變母大蟲!

舜鈺幾個心尖顫顫,不約而同後退三四步,馮雙林不察,待發覺已晚,自個獨立大夫人蕭蕭肅殺中。

“竟是你!”大夫人厲喝。

馮雙林眼見她又把手探入袖籠,不曉得再掏索甚麼兇器,心一凜,顧不得其它,忙作揖沉聲道:“大夫人三思後行,且聽馮生幾句言可否?”

“你有何遺言,儘管一次說盡。”那小七學着大人語,說的脆生生,舜鈺不落痕迹的瞪過去,真想掐死他。

馮雙林道:“吾非龍陽之輩!想必大夫人不信,卻也不敢全信,俗說捉姦見雙,又不證見,你如何就斷得吾罪?”

轉而繼續道:“吾等一眾由梁國公府遣派車馬,至國子監遞上請帖,由司業吳溥親送進車輿,在‘崇教坊’被民眾看得分明,若是非死即傷復轉,大夫人置梁國公府鐘鳴鼎食之績業、將門虎輩之威名於何處,即怕你無懼,又何苦牽累無辜的吳大人。“

頓了頓,側身先瞪一眼諸生,再指向崔忠獻道:”他為高麗皇子,皇姐為昊王貴妃,大夫人今日所為,竟不懼傷及國體顏面么?”

崔忠獻沒好氣的模樣:“魏國公府乃詩禮簪纓大族,亦不是好欺負的。”

那管家老兒拈髯,湊至大夫人跟前,低聲竊語幾句。

大夫人哼了聲,再不多言,一把拎起小七:“渾身都濕透了,帶你回房換衣裳去。”

走的極快,轉眼繞過廊角,瞬間不見影。

老兒過來笑請:“大夫人性情中人,望各位爺海涵,請隨我來,再過一射之地即是花廳,吾家老爺正在恭候。”

馮雙林氣哼哼走前頭,舜鈺等幾貪生怕死之輩,倒底理虧,畏畏縮縮跟後頭。

哪想走沒幾步,方被出賣的大師兄忽兒頓住,回身雙目如刀,狠狠剜他們良心。

其他人俱裝死,舜鈺無法,硬着頭皮上前作揖笑道:“永亭兄才思敏捷,不愧為國子監翹楚,眾生楷模,方才一番話字字珠璣,不止大夫人被唬退,吾等聽了亦是心悅誠服。若非是你,此刻只怕我幾個早缺胳膊少腿啦!”

想想又呶嘴兒:“你年歲比我們大好幾哩,就大人不記小人過罷。”

馮雙林冷笑道:“你們可真好!今的帳日後再跟你們細算,前還不曉有甚麼兇險,即說我年長,必須聽我的來,若再有陷他人不義之形,我有的是法子整治。”

“聽你的,全聽你的!”舜鈺一干諂媚陪笑,怎麼看怎麼還是生氣,馮雙林崩緊下頜,直朝前走,再不理他們。

才近月洞門,已聞陣陣呼喝聲成風,再往裡探看,不由瞪眼瞠目,竟是十數人在熱火朝天操練武藝,但聽的棍棒坪嘭銳響,你來我往的拳腳廝殺不絕。

管家老兒一指中央石子漫路:“諸位爺穿過此道,前即是花廳,我還有旁事,不再奉陪。”轉身要溜。

崔忠獻一把攥緊他衣袖,面色不霽道:“我也有旁事,徐藍不想見了,你帶我出去。”

“這位爺確定?”管家老兒笑眯眯的,話音卻一提,怎聽得人脊背冒冷汗。

“我玩笑的。”崔忠獻鬆開手,還替他撫兩下衣上抓糾起的褶皺,回頭迎上一干薄蔑目光,若無其事的訕笑。

馮雙林則一錯不錯盯着園內,半晌才板起臉道:“看情形這府中眾人是把我們全恨上了!前頭刀劍無眼,削個耳朵剃個鼻子的純屬誤傷,反奈何他們不得。”

他朝另兩武生看去:“你倆身高體健,有些拳腳功夫,可再前打頭陣,若有飛鏢利器還可一擋。”

又朝舜鈺幾個道:“你們中間大步走,勿要顧盼四周,眼亂則心慌,心慌猶顯腳底虛浮,反讓他們覺你有鬼,我後斷尾。若有誰不聽,非要自做主張,出了事與吾等無關。”

舜鈺與崔忠獻還算鎮定,張步岩苦着把臉要哭了,他原還竊喜被邀來,能與梁國公府扯上關係,可算攀到根高枝兒,哪想卻是來玩步步驚心的。

石子路距花廳也就五十餘步,並不算長,卻耳邊風聲颯颯,塵起四散如煙,眼前有刀劍耀眼,光華雪練閃過,還夾雜男叱女笑聲,舜鈺餘光瞟到一綠鏢被武生手彈回,九節鞭尾似要舔上她的手臂,卻觸衣間倏的縮回,喘口氣驚覺張步岩被撲面而來的龍鬚鉤爪嚇得腿軟趔趄,朝前即要撲倒。

舜鈺一把掐住他的胳臂,崔忠獻心領神會出手,架着他另一胳臂目不斜視前行。

短短一路,好似走完長長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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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廳里並未見着梁國公徐令,卻是那管事老兒不知走的何處暗道,已閑等在那裡,還有十數姿容俏麗的丫鬟打搖着花鳥大團扇,紫檀圓桌上擱着數個深碗瓷盤,皆裝滿冰漬的瓜果鮮蔬,還擺了名茶及各碟式樣的糕點,但覺軟香撲鼻,崔忠獻來之安之,撩起半洇半乾的襴衫下擺,索性坐於椅上,拈起顆紅津津帶漿兒新剝的圓眼荔枝,不客氣的丟進嘴裡嚼。

一個丫鬟乖覺的走至他身後打起扇子,那徐徐的風,都似別旁處要強勁些。

馮雙林等則站着不動,心裡皆有氣,也不問那管事老兒是何意,隨他愛說不說。

園裡操練武藝處走來個魁偉男子,相貌冷峻,眉眼同徐藍頗相似,周身更多一份成熟威猛之勢。

後緊跟過來個年輕女孩兒,一身水紅衣衫,手裡攪着細長軟鞭,圓圓臉盤紅撲撲的,雙目如白水銀里養着兩丸黑水銀,左橫右掃把他們細看。

管事老兒介紹男子是徐藍的三哥徐毅,那女孩兒是表小姐,名喚袁雪琴,過兩年等及笄,是要和徐藍成親的。

講得直言不諱,其意立現,就是說給那小相好聽的,識相的趕緊知難而退,莫要在此平地生波。

徐毅不冷不暖開口道:“五弟在祠堂里罰抄經書,他想念你們幾個,可一個個輪流去見,煩眾位替吾等勸解他摒棄龍陽之好,回歸正途,如若成定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