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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鈺白日里好睡,晚間來了精神,她隨便拿一本書在燈下看,銅爐中不曾點香,卻也有香自來。

窗台上有典吏折來五六枝初綻的杏花,用清水養着。

其實江南不止有煙雨杏花,還有雪花雞豆糕,舜鈺咬了第一口,見湘竹帘子掀起,沈二爺施施然走了進來。

她差點噎住。

“已是更深霧重時,二爺可是有事吩咐.......。“舜鈺說不下去了,瞪圓眸瞳,看着他徑自蹬履上榻。

”回你自個房去。“拿手使勁推他,這裡不比行途休憩,空房很多且太平。

沈二爺翻個身攥住她的手指,小心握住另只手腕,打量着傷口問:”還疼嗎?“

兩隻手被他抓着掙不開,舜鈺抿緊嘴不答話,眼裡如瀲一掊冷泉水,滿臉兒不樂意。

沈二爺沒聽到她聲音,抬首看她兇巴巴的,偏又美麗得不行,忍不住微笑了。

喜歡這樣的舜鈺,不似從前敢怒不敢言、小心翼翼的模樣,雖還如只兔兒般易驚嚇,但到底汲着他的溫善一步步在靠近來。

他挺一本正經:”我帶個姑娘隨行,晚上不與她同房,唐府尹會如何想我,唐金又會如何想?讓你穿女裝本就是為擺脫她糾纏,更況她武功不弱,指不準這時正躲在窗外,朝這裡窺探也未可知。“

說著他回首往窗外深沉夜色望了望。

舜鈺可不好騙,她撇撇唇:”外頭有暗衛輪番把守,誰敢偷偷溜進來呢。“

沈二爺鬆開手,邊解着直裰邊道:“可還記得大李,俗說強中自有強中手,這一路十分艱險,凡事大意不得。”

說話間,他的裡衣衣襟微敞,露出結實的胸膛,身軀仰躺下時,舜鈺鬼使神差朝他某處瞥了瞥,有藏龍晃動,鼓鼓一團兒,頓時臉騰得燒紅了,移開視線把書擱香几上,繼續吃雞豆糕。

想起甚麼說:“沈使揮使讓他起來罷,跪的腿都直打顫哩。”

沈二爺半闔着眼,聲音懶洋洋的:“他跪這會如果腿打顫,就不配做使揮使。”少頃又道:“我有那麽不近人情嗎?”

舜鈺便知沈桓無礙了,其實本就是做戲給唐同章看的。

她忽然想起唐金,做苦口婆心狀:“沈大人即然接了唐姑娘的繡球,當年不能給予承諾,如今倒是可以,不妨早做打算,也不枉她痴心一片。”

沈二爺默了默,忽然問:“唐金她叫我甚麼?”

舜鈺愣了愣,下意識就回道:“棠哥哥呀!”

“嗯!”小丫頭聲音糯糯的,叫得煞是好聽,他唇角勾起弧度,含些許誘哄意:“你若是怕羞,無人時就這麼叫我。”

“.........。“臉呢,還要不要臉!

一大把年紀,還讓人叫他哥哥,叫叔叔都嫌......舜鈺翻個大白眼,不再說話了。

夜色在房裡沉寂而輕柔的流淌,橙黃昏蒙的燭火還在搖曳,啪的炸朵花子,沈二爺深眸輕睜,悄看舜鈺盤着腿兒,拈着糕還在吃,吃得且香,窸窸窣窣跟個小耗子似的。

胃口不是一般的好!

也是,十六七歲,無論是少年或少女,皆是青春正肆意時,他朝她胸前瞟過,再不早做打算,怕是誰都遮掩不過去。

他蹙眉又舒展開,有鳳九的陪伴,這般歲月靜好的時候,煩惱的事明日再煩惱亦不遲。

一陣倦意襲來,眼眸復又閉闔起來。

舜鈺吃完兩三塊糕,輕喚了聲沈大人,見他平穩均勻地呼息着,沉睡的模樣清雋又儒雅,讓人有些......看不夠。

她抓着空碟悄悄爬下床榻,趿鞋拎起大壺在銅盆里倒了水,慢慢洗漱完,輒身時,不經意往窗前杏花瞅了瞅,一條黑影倏得不見,雖然是一閃而過,卻依舊映入她的眼帘。

舜鈺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想也未想就跑出門去。

廊上一排宮燈寂寂燃着,只能照亮近前處,再遠些輕煙薄霧瀰漫的悄無聲息,甚麼都看不見了。

.................

翌日,沈澤棠同舜鈺正在用早飯,沈榕進來稟報,唐同章帶着同知餘慶及五六衙吏,匆匆前來拜訪。

“稍會在正堂自然能見,何必專門來一趟。”舜鈺覺得有些奇怪,她正用調羹攪着紅豆粥,昨晚貪嘴,這會啥也吃不下。

沈澤棠臉色瞬間沉凝,極快用香茶漱口。

也就這當兒,唐同章滿臉焦惶的踏步進來,餘慶氣喘吁吁隨在後,欲待作揖見禮,被沈澤棠免了,只平靜的問來為何事。

那唐同章似乎一夜間老了許多,他語氣急切又頹喪:”我家五姑娘不見了。“

唐金不見了?!舜鈺吃驚地看向沈澤棠,見他喜怒不形於色,溫和地問:“唐大人是何時察覺五姑娘不見的?聽聞江湖兒女素來洒脫不羈,或許她拜師會友去亦有可能,過幾日自會迴轉來。”

唐同章跌坐椅上,撫着額直搖頭,喉嚨略帶嘶啞:“五姑娘昨晚就不曾回房,近身伺候的丫鬟香玉也不見人,旁的丫頭至今早見她倆一夜未歸,這才慌忙來稟報,我派衙吏搜遍整個應天府,都未曾找到。”

餘慶遞來盞熱茶,他擺手拒絕接著說:“你莫看五姑娘自幼習武,性子也驕縱專橫,沒個官家小姐樣,但她是極孝順的。

”不去師門處時,就老老實實呆在府里,大門不邁,二門不出,只陪她母親針黹、散步、插花或看戲,閑余時隨下官撫琴、下棋、切磋劍藝,即便她偶爾要出去,定會知會她的母親,並寫封信箋與下官,要去哪裡,見何人,做甚麼事,何時回府,交待的十分詳細,每次更是依約而回,如此次這般不告而別實乃頭回見。“

他一臉慌亂難安,完全是個疼愛女兒的老父親,該有的神態,做不得假。

沈澤棠也知他說的句句是真話,一個求他留下父親一條命、連自已夢寐的婚姻都放棄的女兒,天底下還有誰能比她更孝順呢。

沈澤棠正要開口說些話,給予唐同章安慰,卻見徐涇滿臉緊張地掀簾進來,俯身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

舜鈺看着沈二爺的神情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