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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嬉春樓已是日暮黃昏,田姜雖兜頭趕路,卻也覺察身後似有人鬼祟,心猜疑,恰見右旁有處鋪子,櫃前甚牆面懸掛着大小不一、各式各樣的鏡子,她略思忖踱步過去,拿過一柄秋葉式樣的黃銅鏡兒,對着臉面假意照看。

果不其然,有個青布直裰打扮的男子,離十步開外朝她偷望,竟然是楊衍身邊的那位管事。

那廝果然喜怒無常,滿肚陰謀算計。

田姜放下鏡子,若無其事的繼續沿街道前行,過了處精裱手卷冊頁法帖的老鋪,再過處花露藥酒店,即瞧到有戶殷實人家正在辦嫁娶喜事。

門前站五六個樂人吹蘆笙,僕從手提紅燈籠簇擁在家主身側,而家主正朝個趕來赴宴的官員恭敬拜見,那官員倨然受禮,顯見秩品不低,而另一邊賓客絡繹往門裡走,引路小廝出出進進應接不暇。

田姜轉瞬拿定主意,眼見那官員攜着打傘蓋提籠的三四僮子,搖搖擺擺朝門裡走,遂也緊幾步跟隨其後混擠進去,倒也無人阻攔。

院內人聲嘈雜,語笑喧闐,正堂則張燈結綵,花團錦簇,布置很是喜慶,兩邊一對僮子,各提一盞青蓋紅罩燈籠,鴛鴦紅地毯,新娘子鳳冠霞帔才與新郎交拜畢,由倌相引領,丫鬟攙扶去了新房。

田姜瞧着左右廂房坐滿賓客,互相寒暄,不敢叨擾,躲至樑柱後斜眼睃到那位管事也混進來,東張西望在找尋她。

事不宜遲,她抓住個舉火把的小僮,問通街的後門在哪裡,從袖籠里取出串錢遞,那小僮笑嘻嘻接了,遂抬手一指,言明方向。

田姜謝過,疾步沿廂房及正堂間的夾道而去,再轉向左側過一角門,是處帶廊的大屋,沿廊沒走幾步,即聽有兩人在轉角輕低說話,她不敢冒前,只得貼緊窗牗站着,視線順柱隙透去,竟是那位身穿紅色官服的新郎倌兒,同他訴委屈的女子垂淚啜泣:“聽聞夫人嬌養閨時,便是風雷之性,刀斧之心,脾性極是悍妒,想必她定難容爺枕側再有旁人,到時對妾身使計弄氣可怎生是好?”

新郎倌兒很不以為然:“傳言豈能當真,我瞧她柔美之姿,不似河東獅的模樣,你儘管放寬心是。”

那女子語氣依舊萋惶:”是夫人府里丫鬟講來聽的,應是十之**不會錯.......從來只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爺現已經開始偏袒她........“

新郎倌兒低笑一聲:”那又如何,她是我明謀正娶的妻室,你只管低眉順眼,事事恭從,她還能怎麽為難你?今我大喜之日,前還有賓客宴請需陪,你去洗把臉兒,再莫喪里喪氣,否則被好事者看去,我也救你不得。”

田姜聽得腳步遠去,再不聞人語,這才繼續直走,下如意踏垛,果見前麵粉牆處嵌個小門兒半開半掩,有個婆子坐在那守着。

田姜湊近笑道:“這裡距正門遠了,你這後門通街,放我出去罷。”又掏出串錢兒給她。

那婆子接過銀錢掂掂,也不多話,打開腰門放她去了。

........................

田姜緊趕慢趕抵達徐令胡同,天已全黑,遠遠能望見梁國公府匾紅籠高掛,三間朱門緊闔。

她走得很認真,直朝胡同盡頭那抹亮光去,倏得一隻手自身後圈攬住她的腰肢。

田姜忍不住“呀”地尖叫,卻迅速的無了聲音,她的口鼻緊掩進溫暖寬厚的胸膛,能聞到他身熟悉的味道。

......是沈二爺!

他穿着黑色大氅,站在胡同暗處,讓人難以察覺。

沈二爺忽然托起她的脊骨,俯身目光急切的在她臉梭巡,看她好不好.......。

這幾日除被那嬤嬤驗身屈辱哭過,田姜便再沒掉過一滴眼淚,可此時不知怎地,她眼眶泛紅,眼淚跟斷線的珠子般,止都止不住,皆落在沈二爺的頸及衣襟處,沒會便濕了大片。

“二爺......二爺......“她素日的伶牙俐齒不曉哪去了,只會低叫着二爺,還一聲聲打起嗝來。

定是方才急着趕路,嘴裡吃進涼氣,再添情緒難穩,便三分激動四分羞窘五分委屈,那淚珠子淌得更凶了。

沈二爺見她通紅着臉兒,邊流淚邊打嗝,還含糊不清的喚他,透着小女孩兒的柔弱和狼狽,看着實在可憐的很。

他沉沉嘆息一聲,也顧不得甚麽了,俯首去吮她濕淋的頰腮,親她的朱紅嘴兒,把她的哭泣及嗝聲一併含進。

唇齒嘖嘖交響混着淺喘深吸、時不時夾着幾句溫柔疼哄,織出氤氳火熱的景緻。

這胡同里.......其實不止沈二爺一人,還有暗衛數七八,多數都識實務地仰頸望月、或低首睇自己拉長的影子。

總有那麽一兩個不識相的。

沈桓瞪圓了銅鈴大眼,把所有盡收眼底。

說實在的,田姜此次被挾持,他也不好受,畢竟曾也有過一段崢嶸歲月,皆下了兄弟般的友情。

方才看她眼淚嘩嘩的,不止沈二爺了,他差點也淌下英雄淚,這般人神共泣的時刻.......那打嗝聲實在煞風景。

他頓時淚不知去處......還憋不住想笑,這當兒,沈二爺竟然眾目睽睽之下,抱着田姜吮唇咂舌好大的響動。

沈桓笑不出了。

沈二爺意氣風發少年時,他跟隨其左右,不曾見他有過通房,或去花街柳巷逍遙,十分的潔身自好,注重言行。

便是後來娶了夢笙夫人,他偶爾隨二爺進入內宅,看他倆聊些閑話,亦是站立有間隙,相敬如賓客。

於是他也很潔身自好,也以為對歡喜的女孩兒......該如二爺對夢笙夫人這般。

可你看此時的二爺,哪來的站立有間隙,恨不能把田姜揉化在身,又哪來的相敬如賓客,恨不能把田姜給吃了。

他眼前突然一片黑,去抓徐涇的臂膀穩住發軟的大長腿。

“長針眼了罷!”徐涇戲謔他:“讓你瞪眼珠子看........現世報!“

沈二爺已聽得屬下竊竊私語聲。

他解開大氅將田姜裹住,彎腰托住她的腿兒離地抱起來,直朝胡同口停駐許久的官轎,大步而去。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