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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鈺笑着看沈二爺,她都是孩子娘了,哪裡會去跟只鳥兒計較呢。

董娘子送來飯菜,皆是家常肴饌,一碗南瓜瓤肉,一碗筍煨肥雞,一尾清蒸魚,兩三盤油鹽清炒的菜蔬,沒會再端來個砂鍋,揭起蓋,沸着熱騰騰香噴噴的豬肉餛飩。

舜鈺倒首次見拿南瓜這樣烹飪的,拳頭般圓小瓜挖空內瓤,裡頭塞碎肉、香蕈、筍尖澆醬油香芃放籠里蒸,她挾了一筷子津津有味地嘗了口,咸鮮滋味還混着南瓜的清甜,直贊董娘子好手藝。

沈二爺替她撥碗粳米飯擺面前,自己則舀幾個餛飩連湯盛碗里,他吃口清淡,盡挑菜蔬慢慢嚼咽。

舜鈺撇撇嘴兒,挾條肥雞腿擱他碗里:“吃哪補哪,這個給二爺。”

沈二爺禮尚往來,把另條雞腿給她,面不改色:“昨晚娘子的腿在吾腰間總掛不住,缺力氣,也得補一補。”

“........”舜鈺臊了大紅臉,哪有人像他那樣狠的,間間歇歇弄到窗紙透進清光來才止,便是鐵打的身骨也受不住呀......都不曉得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二爺還敢嫌棄她.......嬌嗔的瞪他一眼,偏挑碗里吸足油水的筍子吃。

沈二爺見她耳垂泛起嫣粉,彎唇暗自淺笑,說起已是兩個孩子娘,可床笫間依舊羞澀如少女般,弄狠了只會緊攥錦褥瑟瑟發抖,像誤入陷阱走投無路的小鹿,水眸含潮可憐的看他,動人的不行,卻更勾引得他去欺負她。

他們這一世在恰當的時間相遇相知,彼此心無芥蒂的結成夫妻養兒育女,同甘苦共患難,人生得如此,又夫復何求呢!

董娘子送來蒸好的大螃蟹,拌好的姜醋油碟兒,及一壺燙溫的黃酒,退出房外。

沈二爺用香茶漱口,又凈過手,才給舜鈺剔蟹黃,一面問她在大理寺做的如何,楊衍可有故意為難。

舜鈺搖搖頭,把南平縣案子同他細講一遍,又道:“馮雙林今兒受皇帝所託,命我後日進宮鑒寶。”再把楊衍關於此行兇險處說了,沈二爺手微頓,眸光深邃地看着她:“他倒變了許多。”

“哪裡變了?”舜鈺沒覺得,滿臉不以為然,沈二爺笑而不語,舀一細匙蟹黃蘸姜醋送她嘴邊,稍頃方沉吟說:“楊衍的法子雖能保命,但那些古器被損毀想九兒定是不肯,你可有應對之策?”

舜鈺默了半晌回話:“原想反其道而行之,只恐他狗急跳牆揭我女兒身,是以猶豫。”

“不怕。”沈二爺語氣從容:“若要揭你身份早揭了,不必等到此時,他自己也難脫干係。”

舜鈺鬆口氣,看他眉眼溫潤、萬事皆成竹在胸的模樣,心底說不出的踏實,擱下筷著,慢慢湊近沈二爺身邊,雙手環住他的腰,忽而倚進他寬厚的懷裡蹭了蹭,有種很溫暖的感覺。

沈二爺微怔,其實時常他都有種錯覺,舜鈺青春年少的身軀里,似乎藏着個看透世事、歷經滄桑的魂魄,每當他想深究去抓握時,她又拒他於千里之外,一來二去他倒淡然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舜鈺是,他又何嘗不是呢,或許終有日雲淺風清了,他們彼此會坦城相待,或許就這樣一輩子,也沒甚麽,漫漫餘生他們能相攜至老便好,其它皆不重要。

“嬌氣。”沈二爺嗓音醇厚溫和:“很想抱抱你,不過手上都是蟹腥味.......”

他的話未完,聽得舜鈺悶悶問:“我們甚麽時候才能回家?想母親和荔荔還有那隻鸚鵡。”

“快了。”沈二爺親親她潔白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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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辰時,舜鈺依約來至午門,馮雙林已在等了。

他也不乘轎,沿着青磚御道往西暖閣走,官員們常朝未散,宮殿穿了一座又一座,不見人影,便是偶見一兩宮人也晃眼而過,唯有秋日的涼風在牆根檐前遊盪,蕭蕭瑟瑟的。

“沈二爺身骨可痊癒了?”馮雙林撫去肩膀飄落的一片黃葉。

舜鈺眼神懵懂,似乎不知他何以這般問,馮雙林笑了笑:“二爺是我謀劃救出昭獄的,但他當時傷勢過重,生死只得天定,前日見你綰髮的簪子是他的,想必你們已經見過.......他可好?”

舜鈺回話:“謝你救命之恩!他身上的傷日漸痊癒,余的只是些疤痕.......”瞟見馮雙林眸光幽深,才意識到自己說的,臉頰有些發熱,抿抿嘴唇道:“總是好了。”

馮雙林吁口氣,瞅一眼她:“聽聞你誕下兩個孩子?”

舜鈺頜首微笑:“一個男娃,乳名元寶,一個女娃,乳名小月亮。”

“長得像你,還是像二爺?”馮雙林又問。

舜鈺挺認真的想了想:“還太小看不大出來,不過元寶眼睛像我,鼻樑挺挺的像二爺,小月亮眼睛同二爺一樣,鼻唇則如我。元寶性子憨憨地,不曉得長大後像誰,小月亮嬌嬌的膽子很小,便是這般見着二爺都沒哭,親得很,二爺可歡喜了,雕刻一屜的物什給他們.........”

馮雙林靜靜聽着舜鈺喋喋不休,天邊紅日東升,一縷金黃的光線刺透稀薄的霧氣,直灑照進他黯澀難懂的心境,豁然就變得開闊起來,二爺過得好,他應該高興和祝福不是嗎?!

“........永亭閑暇時不妨來見見他們。”

馮雙林“嗯”了一聲,不再多言語,已近西暖閣,守門前的公公過來,迎他們入內。

他二人跪下行拜,聽得朱煜說免禮方才起身,舜鈺悄瞟見右側坐着個官兒,正在端盞垂頸吃茶,待他抬起頭來,舜鈺眼皮子一跳,不是別人,正是大理寺卿楊衍。

他來做甚麽?!舜鈺心中驚疑卻不表,只暗自思忖。

朱煜面色則顯得有些疲憊,昨晚夏皇后吃了塊果餡梅字蒸糕,忽就小產了。

他大怒,東宮伺候的宮女公公皆杖斃,連帶幾個嬪妃也捕去宗人府問訊,其中有最得他寵愛的麗妃,他眼睛都沒眨一下。

夏皇后很滿意,痛哭流涕不止,他溫言安慰,言行舉止都含滿疼惜。

夏萬春是兵部尚書,削藩之戰迫在眉睫,不能讓他因此而起異心,善待他的女兒是最穩妥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