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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

一個形容枯噶,像是許久沒睡的青年男子才被帶到了山莊,他發如鳥巢,衣衫襤褸,還散發著一股隔夜的酒臭味,而唯一令人覺得他還沒瘋的,就是那一雙安靜的眸子。

“為什麼要跑?”

那邋遢男子忽然身子顫抖了起來,面色蒼白,卻是一句話都不說。

他身子抖地如篩子般,猛然轉身就向著院門外狂奔而去,但那大門卻被一道巨大的身影遮住了。

那邋遢男子撞在這身影,如撞在石頭上。

“小王爺面前,豈容你放肆!”

趙葫蘆一把揪起這男子後頸的衣衫,提到半空之中,聲音沉悶卻帶着凶氣道:“說,小王爺問你什麼,就答什麼,敢特么說錯一句,老子就扇你一巴掌!”

夏廣笑笑,也不多管,只是再問了一遍:“為什麼要跑?”

話音一落,趙葫蘆便是直接一巴掌扇了過去,男子只覺一股重力帶着他的頭都似飛向了一邊,頭暈眼花。

“你...你不是說錯了才打嗎?”

邋遢男人哭喪着臉說。

趙葫蘆冷聲道:“洒家先讓你試試力道。”

夏廣看了一眼這個平時悶聲悶氣的大個子,沒想到還是有些手段的。

而在這一番操作下,那邋遢男子才像是被打醒了,但身子顫抖依然沒有停止,他眼珠子拐了拐左右。

夏廣會意,揮了揮手向著周圍的侍衛們道:“你們下去吧。”

很快,這處空地上只剩下他,趙葫蘆,以及這邋遢男人三人,而這時後者才緩緩開了口,吐出兩個字:“有鬼。”

一股陰森的氣息忽然在空氣里出現了。

趙葫蘆冷哼一聲,蒲團般的大手便要再扇出一巴掌。

那邋遢男子急忙道:“我說的都是真的!真的有鬼,真的有,它在追我,因為我看到了它,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沙漠里迷了路,我只是看到那個墓穴...

當時我很渴,周圍全是沙漠,看到那有着林子的地方還以為是綠洲,所以才奔了過去。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啊。”

他似乎陷入了極度激動的情緒里,以至於趙葫蘆又扇了一巴掌,才讓他清醒過來。

夏廣略一思索,便是繼續道:“悶葫蘆,把他放下來吧。”

然後又看向跪倒在地重重咳嗽的邋遢男人道:“有沒有鬼我不清楚,但如果你不好好說清楚,今天也許就要變成鬼了,明白嗎?”

那邋遢男人身子一激靈,這才娓娓道來,原來有關刀神墓穴的消息里,他並沒有說出全部。

此時,倒像是徹底的死心了,加上恐懼,才全部道出。

這男人名叫顏秀,名字雖然秀氣,但並不是個書生,甚至算不得個踏實之人,算是半個風媒,在這一片很有些野路子,而三個多月前,他早早得到消息,說是又一批商隊在大沙漠外圍遭截,而載貨的駱駝們四處奔散。

他並沒有通知官府,而是懷着僥倖心理獨自出了關,想要去撈一筆,如果撞到個駱駝,便是可以將其所載的貨物歸於己有。

但是駱駝沒遇到,倒是讓自己迷失在了沙漠里,當時正值仲夏,沙漠里氣溫極高,他很快就覺得奄奄一息,四處如無頭蒼蠅般亂撞着,而恍惚里,便是看到遠處突然出現“綠洲”,他急忙跑去,可是無論跑到哪多遠,多久,那“綠洲”卻依然在天邊。

他這才醒悟過來,這是海市蜃樓,鏡花水月,虛假的很,明明在眼前,但其實卻在天邊。

然後...

就在他喪氣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那“海市蜃樓”的邊緣。

像是碰到了某個泡沫,他整個人居然已經進去了一半,然後就看到了那森然的山道,山道寂靜無聲,連蟲豸之聲都是毫無,身後是沙漠,而此處確是卻又森林。

他便是沒有多想,以為走了大運,然後順着山道那失修的破碎主路行走,走着走着,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那種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盯着他。

他心中驚駭,連忙轉頭向著四面看去,但是這林子很密,還有無數古老如蟒的綠藤、枯藤彼此纏繞,倒掛而下,濕氣極重,完全不像是綠洲,倒像是和沙漠格格不入的另一個世界。

他這才明白了奇怪感覺的來源,那就是濕氣,以及蔓藤之間那如瞳孔般的間隙。

這種地方,他只在傳說里聽過,可能是某個停留在空間縫隙里的遺迹。

撤退還是繼續搜索?

他略微掙扎,見到自己走了如此久還不曾出事,便是想着再往前走走,若是見勢不妙,再逃,否則運氣降臨了,卻不能把握,他不甘心。

這種遺迹里通常都有着難以想象的寶物,或是傳承,如果能得到一點,這輩子就不愁了。

在後續的探索里,他如願的看到了一口井,那井中的水已經湧出,略微試了試,覺得無毒,便是無法忍耐那如同灼燒般的口渴,跪倒在井邊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喝到一半,腦子卻是越來越清醒,這時他看到了自己映在水裡的倒影,那是一張蒼白的被黑髮遮蓋的女人臉龐!!

他整個人都嚇蒙了,然後看着那女人慢慢撥開頭髮。

本以為自己要死了,但卻是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拖了出來,那人滿臉鬍渣,卻是一頭白髮,像是野人一般,奔跑到某個地界,便是急促說:“告訴天子,夏惇還活着。”

那白髮野人說話速度很快,像是爭分奪秒,又是害怕着什麼,然後便將他遠遠丟出。

哧...

像是又從某個泡沫里鑽出,他躺在大沙漠里,在仲夏那如同火烤的溫度里,才感到了一絲絲溫暖,凍僵的四肢也才開始緩緩恢復。

隨後,沙漠到了暮色里,天氣進入了難得的短暫的平和期,他這才趁着這段時間逃回了雁山關下,在夜禁前入了關。

想到那白髮野人的囑咐,他想想畢竟是救命恩人,就如實去官府彙報了,但是也許是存了私心,所以只說是海市蜃樓,卻沒說是遺迹。

太守自然知曉“夏惇”是什麼人,所以便是急忙十萬里加急,出劍閣,過函谷,報給了天子,然後才有了夏廣來此查探。

後來這顏秀卻是老老實實在家裡有待了好一陣子,只是某一天,在家中的水缸里卻又見到了那個長發遮面的女子倒影,他當時以為自己死定了,但那女子只是發出凄厲的笑聲,然後吐出兩個字:“回來。”

顏秀自然不回去,但很快他覺得內臟開始出血,像是有一隻手在腹腔里爬動着,尋了滿城名醫,皆說不是病,又尋了個算命瞎子,那瞎子只說“解鈴還須繫鈴人”。

顏秀的身體是一天虛過一天,他知道自己是必須回去了,也算是一搏,生死之間,他也忘記了那女鬼的恐怖,連夜就騎了馬要出關,但半道卻被西都的官兵攔截,帶回了這座庭院,面見小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