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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的訓練還沒完滿,但她別無選擇。塔莉埡知道自己必須回到家人的身邊,保護他們不受奴役。她滿懷悲傷,與她的導師分道揚鑣。

塔莉埡回到了沙丘漫漫的恕瑞瑪。頂着酷烈陽光的鞭打,她闖進了沙漠的深處,打定主意要找到她的親人。她的心志堅如磐石,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庭和部落而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即使是面對着地平線盡頭正在醞釀的危險。

塔莉埡第一次注意到水痕的時候,她剛剛跑贏了一場沙暴。一開始痕迹很淡,當她從沙層深處舉起岩石時,只感覺到一片潮濕的涼意。隨着她越來越接近古老的恕瑞瑪,一塊塊石頭上的水痕開始變成濕漉漉的水滴,彷彿是在哭泣。塔莉埡飛快地掠過沙漠,心中明白這些石塊有很多故事要向她傾訴,但她沒有時間聆聽,以分辨那淚水究竟來自喜悅,或是憂傷。

當巨大的太陽圓盤開始在她身上投下陰影時,翻起的濕潤土層已經變得水花淋漓,細小的河流從她踩着的岩石上汩汩而出。塔莉埡終於來到了城門前,她聽到岩床上奔騰的水聲震耳欲聾。黎明綠洲,生命之母,在黃沙下雄健地咆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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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幾百年里,她的部落一直跟隨着季節性變化的水源而遷徙。所以,只要循着水流,就很有可能找到她的家人。然而令塔莉埡沮喪的是,如今恕瑞瑪的水源僅剩下最為古老的一處。帝國都城的殘垣斷壁已經是人們避之不及的悲傷之地,就好像躲避着大塞荒漠和徘徊其間的獵食者。

塔莉埡勒住腳下的岩石,一個急停,險些讓她踉蹌摔倒。她飛快地把石頭摁進沙中掩藏起來。塔莉埡四處觀察着——維考拉的那個女人說的沒錯,這裡已經不再是只有鬼魂和沙土的遺忘廢墟了。城牆外臨時搭建的營地滿是人群,忙碌的景象好比是洪水來臨前的蟻丘。因為看不出這些人的身份,她決定如果沒有必要的話最好低調一些。

看起來恕瑞瑪各個部落的人都來了,但是塔莉埡仔細地打量着他們,卻沒有一個熟悉的面孔。這些人各有目的,他們爭論着到底是該留在營地,還是進入舊城尋找庇護。有人擔心,既然這座城能夠升起,那也會再度沉陷,把所有呆在裡面的人活埋掉。有些人則看着天邊風暴那不自然的閃光,認為城牆是更好的防禦,即使這些城牆已經在沙中掩埋了數個世紀。每個人都急匆匆地跑來跑去,稀里糊塗地收拾着行李,臉上掛着憂慮,偶爾抬頭望望天色。塔莉埡雖然早前就甩開了風暴,但用不了多久,沙塵就會撞上這裡的城門。

“趕快決定吧,”一個女人對她大喊,聲音幾乎要被攪動的綠洲和漸近的狂風蓋過去。“你要進城還是留在外面,姑娘?”

塔莉埡轉過去,看到一張恕瑞瑪人的典型臉孔,但除此之外,完全是陌生人。

“我在找我的家人。”塔莉埡指着自己的短衣:“他們是織匠。”

“鷹父承諾會保護所有城裡的人。”婦人說。

“鷹父?”

婦人看着塔莉埡疑惑的臉,微笑着抓起了她的手。“飛升者阿茲爾回來了。黎明綠洲重新開始流淌。恕瑞瑪有希望了。”

塔莉埡看看四周的人群。看來是真的。雖然他們還在猶豫着要不要進入偉大都城的深處,但他們臉上的恐懼更多是來自詭異的風暴,而不是這座城市或是回歸的皇帝。

婦人繼續道:“今天早上這裡是有一群織匠。他們打算在城裡等待風暴過去。”她指着擠擠挨挨的人群,他們正推搡着湧進恕瑞瑪新生的心臟。“我們要快點兒了,他們要關門了。”

塔莉埡被婦人拉着擠向首都的一處城門,身後靠過來一群陌生人,他們在最後時刻放棄了硬扛風暴的想法。然而,還是有幾撮人聚在他們圍成圈的牲畜旁邊,打算在城外捱過風暴,這是恕瑞瑪的商隊常年習慣的做法。遠處,風暴的外緣劈過幾道古怪的閃電——恕瑞瑪的古老傳統恐怕頂不住這場災難。

塔莉埡和婦人被推擠着跨過了金色的門檻,意味着她們已經進入了真正的恕瑞瑪。沉重的巨門在她們身後緩緩合攏,發出一聲低沉的轟鳴。恕瑞瑪舊日的偉大榮光在她們眼前徐徐展開。人們緊挨着渾厚的城牆,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就好像他們感覺到,這些空蕩的街道只屬於某個人。

“我敢說你的族人就在城裡的某個角落。大多數人都會呆在城門附近,很少人能勇敢到走進城內。但願你能找到他們吧。”婦人放開塔莉埡的手,又笑了起來:“予你水和陰涼,姐妹。”

“予你水和陰涼。”塔莉埡低聲回應,然後看着婦人消失在躁動的人群中。

沉寂了千年的城市如今充滿了生命的脈動氣息。戴着頭盔的守衛,身上披着金紅色的斗篷,沉默地注視着恕瑞瑪的新來者。雖然眼下一切太平,塔莉埡還是覺得這個地方有什麼不對勁。

塔莉埡伸出手,放在厚厚的城牆上想要安慰自己,卻忍不住低呼了一聲。從她手掌內傳來了岩石的搏動——痛。一陣沒來由的可怕疼痛吞沒了她。成千上萬的聲音被鐫刻在石頭內。他們的生命被生生斬斷,燒焦的影子深印在岩石里,彌留之際的恐懼和痛苦在她的腦海里尖叫。塔莉埡把手抽離石牆,踉蹌跌倒。她在石頭裡感到過振動,那是久遠記憶所留下的迴響,但從未有過今次的體驗。這座城裡曾經發生的事情讓她幾乎崩潰。她站起來,雙眼圓睜着,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城市。巨大的厭惡從她心底升起。這不是一座重生的城市,而是沙地里凸起的一座空墳。阿茲爾曾經對恕瑞瑪的人民許下過承諾,然而代價卻是他們的生命。

“我必須找到我的家人。”她喘息道。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