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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天時間,這件事就在網上傳開了,當然,關注的基本都是圈子裡的人。其實最終結果還未確定,但這對涉嫌一方而言,已經足夠致命。

對絕大部分圍觀者而言,涉嫌就已經算是定罪了。更何況,涉嫌抄襲的人是一名基因失敗者,被抄襲的人雖不是超級基因,但也不是基因失敗者,是普通基因中的優等生,而且還是機械系的二年級生。

再加上,韓冬特意傳出的那番話,很快就被機械系的同學給放到了網上。

並且接着就有人將韓冬的這兩年的成績,以及他的學習生活,還有同學對他的評價等都貼了出來。很快,大家便知道這是一個勤奮、低調、內向的好學生。

而藍月,由於新生大賽的事,讓很多人認識了她。但是也正因為如此,更多人也為此憤憤不平,為什麼就是她,憑什麼是她。很快,藍日之前下跪一事又被人提起,雖然視頻沒有了,私自留下來的視頻也無法上傳,但文字的描述是無法阻止的。

於是,大家對藍月的印象也很快形成,她果然是個無恥的抄襲者,她果然沒有任何能力,她果然是憑運氣考進學校,憑着運氣被選為新生代表,憑着運氣得到了那麼多不應屬於她的東西還嫌不夠,還不知足,居然開始抄襲起來,果然基因失敗者就是帶着劣根性……

在源師這個圈子,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創新能力,很多人或許對源能的感應力很強,學習能力也不錯,但在學習的過程中,他們的思維也在不知不覺間,被前人留下的源紋限制住。此後他們做出的設計,都繞不開固定的思維,無法在現有的基礎上有所突破,形成屬於自己的風格,更做不到設計上的創新。

也正因為此,每當一個有點新意的源紋作品被設計出來,並被證實有實際的作用,或者是像現在這樣,在某個有權威的設計大賽里入圍了甚至是獲了獎,那設計者可以說就被蓋上了前途無量的戳。

所以,基因失敗者和前途無量,有個毛關係?

他們從一出生,就已經被判定了這一生,從根上都將是失敗的,還談什麼前途。

啊,至於林伊,那估計是個怪胎,不在討論範圍內,大家選擇性忽略了。

網上的批評和討伐如火如荼地進行着,即便是在線下,綜合系的學生對藍月,雖沒有當面辱罵,但看她的眼神,多多少少也都帶着幾分嘲諷和鄙視。

設計作品是創作者的心血,更何況,像源紋這種特殊性的東西,它要求的不僅僅是感應能力,還要求對源能的認識,有一套自己的思維邏輯。一個有新意的作品,往往是蘊含了創作者數年的心血,甚至有可能會成為自己這一生的代表作,並奠基以後所有作品。

所以,抄襲是重罪,是每個創作者都無比痛恨的事。

從事情被爆出來的當天,藍月很快就被系裡叫過去問詢,接着院辦公室也將她叫了過去。只是如阿元所說,藍月的自辨,找不到足夠的證據來支撐。後來她拿出之前練習時留下的一些草稿,以及刻壞的源石,證明她的設計真的就是來自她的想法。

但這些東西,也並不是有力的自證證據,嚴格來說,這只能證明她的作品有她的一些想法在,卻並不能排除,她有部分抄襲的可能,並且,抄襲的部分,正好是最核心的能量關係設計。

而且,聽說韓冬那邊也提供了一份自己的草稿,和練習使用的源石,這對藍月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只不過,因為綜合系的薛主任強烈要求,不能冤枉了自己的學生,必須謹慎再謹慎。於是校方和評審團多次溝通後,評審團略微做了讓步,這件事先不定性,但也不撤除藍月的嫌疑,當然也依舊是沒有入圍資格。

一切,待查清楚後,再論。

薛主任在想方設法,逼着學校給藍月拖時間,但如果藍月不想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這件事拖得越久,對她越不利。實際上,僅僅就這麼幾天時間,除了她身邊的人,還有誰相信她是清白的?

已經四天了,事情沒有什麼好的進展,又一天的課結束後,藍月習慣性地來到綜合系的辦公別墅這裡。這個點了,裡面沒人,她也就沒有進去,就只是有些獃獃坐在外面的台階上。

韓冬的那個作品,還是沒有將源紋的三維設計圖公開,據說評審團那邊在學校的要求下,重新審核,學校也安排了幾位非綜合系的教授參與審核。薛主任說,如果只是撞車,評審團會還她一個清白的,到時她的作品還是能被重新選入圍。

但是,如果不是撞車,抄襲的人是韓冬的話,怎麼辦?

薛主任沉默了許久,才道,如果她堅持這個說法,並又拿不出確實的證據,那她很可能會被韓冬控告她侵害名譽權,到那時,才是真正最壞的情況。

罪名一旦成立,學校就不可能再留她了。

但如果,評審團的二次審核,萬一結果還是不變,那她只要公開認個錯,系裡就能幫她兜下這件事。未來幾年,她再努力爭取多拿學分,畢業的時候,系裡會爭取將她這件事放入保密檔案中。外面的公司一般能看到的,都是學生的公開檔案,保密檔案,除非特殊情況,比如身居要職了,才會被要求查閱。

藍月一個人怔怔地想了一會,將兩個選擇放在一起,反覆比較,可是只要想到“公開道歉”這四個字,她的心就像被火燒着一樣。

她把胳膊放在膝蓋上,低下頭,用力地擦了擦眼睛。

手環上傳來藍日聯繫她的信號,她沒有接,只是看着那個信號燈亮了又滅,滅了又亮。

直到天快黑時,她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發什麼呆?”

藍月微驚,轉頭,看到林伊從別墅里走出來,一副剛運動完的樣子,手裡拿着一瓶水。

直到林伊走到她身邊後,藍月才有些囁囁地開口“隊長,你在啊……”

林伊看她眼圈紅紅的,一副蔫了吧唧的樣子,沒說什麼,在她旁邊坐下:“吃飯了嗎?”

藍月搖頭,林伊讓阿元定兩份飯,讓餐廳送過來。

藍月:“隊長,你訂一份就行,我不想吃。”

林伊沒搭理她的話,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後,才又問:“你的事,學校和系主任都找過你了吧,怎麼說的?”

藍月便將薛主任的話大致複述了一遍。

林伊把水放在一邊,兩手撐在身後,看着天空:“那你做出選擇了嗎?”

藍月低頭,久久不出聲。

林伊道:“你若是被韓冬控告,兩項罪名要是都定下的話,學校肯定是不會再保你,恐怕到時,連藍日也會受影響,這個世界的規矩很大啊。”

藍月抬起臉,表情有些茫然,還有些驚懼,好一會,她才開口:“隊長,是讓我選擇到時認錯道歉嗎?”

林伊沒有開口,因為小飛行器將她定的晚餐送過來了。

林伊將盒飯遞給藍月:“先吃飯吧。”

藍月默默接過飯盒,卻沒有打開,只是拿在手裡。林伊這幾天的運動量很大,胃口很不錯,風捲殘雲的,才片刻,那一大盒飯就見底了。藍月看得有點呆住,然後默默將自己那份沒動過的盒飯遞給林伊:“隊長,你還要嗎?”

林伊搖頭,將剩下的半瓶水喝完後,才開口:“所以你也不想道歉?”

藍月握着那盒飯,慢慢垂下眼:“要是這樣不會連累哥哥,我……我會道歉的!”

林伊轉頭看她,很久,她一直沒有抬起臉,林伊拿起空瓶子在她腦袋頂上輕輕敲了敲:“能咽得下這口氣嗎?”

藍月含着鼻音,低聲道:“能,我能。”

林伊將空瓶子在手裡轉了轉,想了一會後,才道:“要是這種委屈都能受得住,那能不能接受,將自己對源能的所有認識,你對源能形成的思維邏輯,以及你的所有作品,不止是參賽的作品,而是以往的所有設計作品,它們的每一條源紋之間的關係,都解構出來,然後公開?”

對源能有自己的思維邏輯,特別是對已經能設計出有新意作品的源生而言,是以後成為源師後,得以立足的根本,這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有的源師,一輩子都無法形成自己的對源紋的真正認知,只是在重複前人的路罷了。

所以,如果在還沒有真正立足的時候,這些珍貴的東西才剛開始萌芽的時候,就全部解構出來公開,等於是將自己以後能立足的條件,無償地貢獻出去了。

這個代價,論起來,是要比前面兩個選擇更大。

藍月久久不出聲,似乎有些愣住。

林伊道:“你好好考慮,道歉的話,只要能咽下那口氣,其實也沒什麼,頂多就是損失了一次獲獎的機會,但是以後還有的是機會。但要是將自己對源能這一套思維邏輯,都整理出來公開的話,你的核心技術,就等於白送人了。你以後的所有設計,如果依舊用這套邏輯,可能無法取得專利權,因為很可能別人已經在你之前,用這個核心技術做個相同的設計,甚至是比你更好的設計。”

藍月有些結結巴巴地問:“這個,什麼……公開了,就能證明我是清白的嗎?”

林伊:“嗯,源能是相互作用的,形成源紋後,它們天然的關係就會改變。新的邏輯關係,就存在於你設計的每一條源紋里,它們都是可以相互證明,每一條源紋都是出自你的想法,出自你的邏輯,源紋,和創作者是一體的。”

藍月有些激動:“那我,我選擇這個!”

林伊挑眉:“那就去好好整理吧,寫得詳細一些。”

藍月呆了好一會,才硬着頭皮,嚅囁着道:“我,其實,不會……”

林伊:“……”

藍月:“隊長,我,我是……不知道怎麼整理,我沒,沒沒沒有做過這個!”

林伊:“……”

看來今晚要熬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