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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王府依舊如同前兩次來的樣子,只是年節時掛滿園的紅綢燈籠還沒取下,紅光滿地像是流淌的火焰裝扮着沉寂的王府。

瑾瑜到的時候廂房之內盡數熄燈,但是弈王的書房依舊還亮着燈。推門進去的時候弈王正站在窗前向外張望,頭上的珠冠還沒取下,一身窄袖錦袍在燭火之下熠熠生輝,手上還捏着一隻茶盞。

瑾瑜抬眼望了一下書案,書案上擺着茶壺,壺嘴裡正慢悠悠的冒着熱氣,一隻碧綠的茶盞斟滿茶放在案上,彷彿知道今夜必定會有人來造訪。

“來了!”弈王輕輕扣上窗戶,轉身望着一身夜行衣的瑾瑜,指了指案上的茶,“新進的雪芽茶,芳香醉人,唇齒回甘!要不要嘗一嘗!”

瑾瑜還矇著面巾,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那碧綠的茶盞,緩緩走到書案前,坐到圓椅上說道:“喝茶就不必了!有更要的事情要問你!”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讓人泡了這壺好茶!”弈王落坐在瑾瑜對面,給自己添了一杯茶,一雙眼緊盯着瑾瑜,“到了現在我們都是一個陣營的夥伴,難道還不能?”

“我說了時機不到!”瑾瑜淡淡的望着弈王,眼眸一沉,話鋒急轉,“你是不是該跟我解釋一下歸義坊怎麼就燒了一條街?我們的計劃不是這樣的!原本計劃是芸香要去殺人,卓吟風救人,情急之下殺了芸香,就算卓吟風喪心病狂,在加上一一對母子,不過三條命!怎麼就牽連了整條街?”

“這也是我沒有想到的!”弈王慢悠悠的放下手中茶盞,抬起眉頭瞧着瑾瑜,“人是卓吟風殺的,火是卓吟風放的!只要這兩點被我們抓在了手裡就夠了!至於那火也許是昨晚有風,火勢趁着風一路綿延才殃及了那麼多的人!”

“不是你故意將火情擴大?”瑾瑜含了怒意,眼如鷹隼,死死的盯着弈王。

弈王作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張了張嘴,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無限鄭重的說道:“不是我放的!我雖然迫切的想要扳倒卓吟風打擊太子,但是我不會冒着風險去殺那麼多人!要知道這事讓父皇很生氣,若是最後查出什麼端倪來,我且不是給自己惹禍!不過……”

“不過什麼?”瑾瑜目光里的銳利絲毫沒有減去。

“不過我覺得這事反而是幫了我們。單單憑着三條人命根本不會驚動父皇,太子想將事情壓下去完全有可能的!如今這件事情驚動了父皇,牽扯的人數又多,太子想壓都是壓不下去的!”弈王雙目熾熱,灼的瑾瑜心中疑心更重,不由的眯了眯眼!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我還以為你會說一下關於那些百姓的傷亡情況!”瑾瑜垂下眼眸,輕嘆一口氣,他不該直接來問,弈王不會給自己什麼結果的。

“你應該相信我,即使卓吟風只纏了三條人命,我也有能力將他扳倒!”瑾瑜緩緩說道。

“我是有那個嫌疑也有足夠的動機讓你覺得是我燒了整個歸義坊,但是我想說的是我沒有!”弈王的眼神堅定如鐵,正像他心中堅定的**。

瑾瑜垂下頭撥弄着自己修長的手指,“我的確懷疑你,正如你所說,越是鬧的大,太子將事情越壓不下去,那麼對於我們來說越有利。縱然如此,我還是相信你!既然你是在負責歸義坊一條街的救援,那就有勞弈王殿下好好的撫恤百姓,不然我心中難安!”瑾瑜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這是自然!”弈王唇角微翹,輕輕的點點頭,含了一縷不可捉摸的笑意,“父皇泰山封禪之後不久就出了這麼一件事情,父皇覺得是上天震怒有所警示。為了顯示對百姓的憐愛,祈求神明保佑,父皇明日上午會出宮親臨歸義坊撫慰受災百姓!我們是不是該進行下一步計劃了!畢竟現在主審歸義坊火災一案的是刑部,那可是太子的人!”

“很快刑部就管不了這事了!因為刑部沒有那個能力!太子現在應該還沒有覺察出矛頭正慢慢的轉向他!”瑾瑜捏了捏有些酸疼的眉心徐徐說道,“芸香的屍體該出現了吧!你得先把這一步棋走了,然後在進行下一步。”

“早就準備好了!”弈王唇角一勾邪魅一笑,眼眸一沉,神色很是複雜低低的問道:“你是怎麼確定易園裡的那個女子生的一定就是女孩?萬一他生的是男孩呢?”

面巾之下瑾瑜嘴角抽了抽,露在外面的雙眼因為仇恨驟然生寒:“你沒有辦法想象我是有多恨卓吟風和太子。為了扳倒他們我制定了三套方案,每一套方案對於卓吟風來說都是一條生和死都被堵死的路,他沒有別的選擇。就算那個叫玉壺的女子生的是男孩,我也有一套縝密的計劃等着他們!”

弈王點點頭,臉上帶着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意忽然說道:“光看你的這一條計劃都是如此周密,滴水不漏!而且是環環相扣就等着太子和卓吟風往裡面鑽。本王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誰?有着如此計謀的人本王生平只認得一人,那就是曾經冠絕雍城的第一個公子蘇文熙!”弈王舉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咬着頭很是痛心的樣子:“可惜十年前已經葬身火海了!”

蘇文熙冷冷一笑,眼眸恢復平靜,淡淡的說道:“照你這麼說我也覺得很是可惜了!”

沉沉深夜兩人之間談論的儘是陰詭之機,瑾瑜望着眼前弈王晃動的眉眼,腦海之中有些渾濁迷離,他不知道和弈王的聯手是正確還是錯誤的。

自己本是為了雪冤而來,如今又平添了這些無辜的冤魂,無論歸義坊那些因為火災失去生命失去家園的人是弈王有意還是無意,在瑾瑜心中都是一根扎進肉里的刺卻又沒有辦法剔除。

瑾瑜從弈王府出來的之後扯了身上的夜行衣,就穿了一件素白的缺胯襴衫,裹着黑璞頭兜兜轉轉去了西市歸義坊,曾經熱鬧非凡的歸義坊如今滿目瘡痍正如當年自己那個殘破的家。

無數只白蠟跳動的火焰如同銀河的流光傾瀉了一地,空氣中帶着蠟燭燃燒之後的煙味,還有殘垣斷壁和焦土發出的刺鼻氣味,還有無數的火盆之中紙錢被燒化之後帶來的焦味。

燒毀的房屋之中有些還未來得及裝進棺木的屍體就地而卧,也只是單單的蓋着一層白布,而並排而列的眾多棺木前,男女老少無不是身着孝服哭的肝腸寸斷。

整個歸義坊上空的空氣之中充斥的是無法剝離的死亡和哀痛氣息

火災是發生在深夜,有的家庭是一家全部葬身火海,並排放置的棺木前火盆里一點火星都沒有,就連引魂紙都沒有燒一張,更別提哭喪的人。

瑾瑜心中一痛,想起了自己家裡當年那些無人問津的親人,於是踩着地上厚厚的焦土和鋪滿地的引魂紙慢慢的走到幾具沒有燒引魂紙的棺木前引燃火,又從地上抓了一把引魂紙丟盡火盆,火光映着他年輕俊秀的臉,那兩道如同墨畫的眉毛卻是緊緊的皺在一起。

繚繚而起的青煙迷了瑾瑜的眼,逼出一層淚來,瑾瑜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耳邊一個聲音傳來。

“卓大人!真的是你!”

瑾瑜抬眼望去,一個年輕男子站在面前,正一臉的驚疑,看那衣衫是一身無綉淺青長袍,外面罩了一件麻服,看樣子是大理寺的普通小吏。

自己本就是大理寺的人,也要負責各種案子的協理工作,自己出現在這一點不意外,而且自己自從魏罡的事情之後名聲大氣,外人不知但是被大理寺的人隨便叫出名字一點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