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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上,篝火旁,出現一幕讓人動容的一幕:一群上身只穿着冰冷鎧甲的大唐士兵,面容嚴肅、眼神堅定,手執武器,所有人面向著大唐的方向,站得有如青松般筆直,一個個用自己最真摯、最有力的聲音,大聲唱着那道大唐新軍歌。

特別唱到最後一句“堂堂大唐要讓四方...來賀!”的時候,好像世間萬事萬物被這種至真至誠的感情感染,天地間只剩下這一種聲音。

鄭鵬也跟着唱,當唱到最後一句時,眼眶裡打轉的熱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不僅僅鄭鵬流淚,不少將士唱着唱着就流下熱淚,鄭鵬透過木球的縫隙,看到李顯城把頭抬得高高的,好像怕掉下眼淚,牛高馬大、英雄蓋世的郭子儀,也偷偷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敵人上來了,兄弟們,給我狠狠地砸。”李顯城大吼一聲,一腳把前面的滾石推下去。

“砸,砸死該死的蕃狗。”

“早就殺夠本了,多殺幾個墊背也不錯。”

“跟他們拼了,讓他們看看我們好不好惹!”

鄭鵬看到,在李顯城的帶領下,唐軍把一早準備好的滾石、擂木不斷向山下滾去,還有人拿着火把點火。

剩下的白酒不多,燃料有限,只有一部分能點燃,鄭鵬知道,這是迷惑敵人的招數,只要時機一到,就會趁亂自己向玉河的方向滾下去。

“老大,不要急,只要李千騎使和郭大哥一發信號,小的就把你推下去的”陸進站在木球的旁邊,小聲地說道。

“我不急,陸進,你要...保重”鄭鵬有艱難地說。

“哈哈,一定,老大,你也要保重。”

陸進的聲音有些不舍,也有些的決絕,因為他知道,今晚一別,極有可能是二人最後一別,陰陽相隔還是算好的,最怕就是前後帶着遺憾共赴黃泉。

等待中,耳邊全是大唐將士的怒吼聲、滾石擂木滾木的轟隆聲還有被砸中蕃兵的慘叫聲,偶爾還有砸中敵人或引起混亂的歡呼聲。

大約過了二刻鐘,聽到的郭子儀的吼聲:“敵人快衝上來,兄弟們,把所有能砸的東西砸下去,然後跟他們拼了。”

這句話不僅僅是動員,也是一個暗號,陸進開口說道:“老大,忍着,準備下山”。

說話間,鄭鵬感到木球動了,隨着木球的滾動,自己的頭朝上,一瞬間有種很不適應的感覺。

“兄弟們,抄上傢伙”李顯城抽出橫刀,大聲喝道:“過去,我等一直以大唐為傲,以後,大唐會以我們為傲,殺啊。”

這時蕃兵快摸上來了,李顯城發出最後的命令。

“老大,如果有下輩子,我陸進,還作你的兄弟。”陸進突然俯下身子,對倦藏在木球里的鄭鵬說道。

鄭鵬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只感到的木球猛地一震,然後飛快地向下滾下。

“投降不殺”

“你們沒路可逃了,扔掉武器可以保命。”

“廢什麼話,拿命來,大唐只有站着死的好漢,沒有跪着生的慫蛋。”

滾下的途中,鄭鵬聽到雙方的吼叫,此時木球越滾越快,好像滾到一個土坎,木球凌震了一下,凌空飛起,鄭鵬的視線正好看到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幕:郭子儀中了一箭,兩隻手持着二把橫刀,只見他雙目圓瞪、張大嘴巴、面露怒意,在火光中隱隱看到他額上的青筋,猶如殺神一般直撲眼前大約二丈遠的蕃兵,許山、陸進、曹奉、等人緊緊跟在後面,令鄭鵬印象最深的,人群里還有一名叫洪二的小什長,他在突圍時被人砍斷了右手,左腿中了一箭,在山上被圍困的幾天里,一直發著燒,有時還說著胡話,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而衝鋒時,他左手拿着一把短刃,一拐一拐着跟沖,居然沒有落後,那張蒼白的臉上全是死意,像一頭陷進絕境而拚命的野獸。

火光中,面對密密麻麻、數也數不清的蕃兵,幾十名又累又帶傷的唐兵,不僅沒有後退,反而像飛蛾撲火一樣沖向敵人。

他們用死向表達對皇帝的忠誠;

他們用死捍衛大唐軍人的風骨氣節;

他們用死證明自己對這片河山的熱愛;

鄭鵬閉上雙眼,熱淚再次湧出,心裡在吶喊着:兄弟們,一定要堅持,一定要活着,我鄭鵬發誓,不僅要照顧好你們的家人,還要吐蕃,一定要他們血債血償,不對,十倍、百倍血償。

很快,鄭鵬顧不得再想報仇的事,因為眩暈感越來越強,整個人頭昏腦漲,身體也有騰痛傳來,雖說四周有衣服和皮毛作緩衝,可眾山下滾下來的衝力太大,有時碰到石頭、有時撞到樹木,每一次撞擊都是一陣騰痛,偶爾還聽到木球那些木折斷的聲音,有好幾次鄭鵬都感覺木球要散開了,一度也有自己要在木球里摔死,可最後都抗了過去。

李顯城算過時間,從山上滾到玉河,速度時快時慢,有時還會碰撞到東西,用時大約四分一柱香,也就是二分鐘左右,可這二分鐘,鄭鵬卻感到二個世紀那麼長。

二分鐘相當於一百二十秒,除了前面十多秒無所無畏外,剩下的一百多秒像分割成一百多個人生,而每一個人生都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人生,每一秒都在煎熬,每一秒都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要不是肩負着九十一個人的囑附,九十一個人的希望,還有九十一個家庭的期冀盼,鄭鵬還真想放棄,可一想起那張張熟悉的臉一雙雙期盼的眼神,鄭鵬最後還是咬着牙忍耐。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咚”的一聲,鄭鵬感到失去身體好像在下沉,接着一股清涼的水從縫隙撲面而來,清涼的河水讓鄭鵬有些昏漲的腦袋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鄭鵬心中一陣暗喜:運氣還不錯,如願墜入玉河中。

喜歸喜,鄭鵬知道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因為木球還在緩緩下沉。

摸索着從袖裡摸出那把用鑌鐵打造的刀,先把阻着手部的毛皮、衣服劃開,然後摸索着割斷綁着木球的繩索,這才從木球里脫身。

從水裡冒出頭時,鄭鵬張大嘴巴,連呼了幾大口空氣,這才緩過神。

差點沒憋死,幸好阿軍想得周到,在選定自己逃走後,就把這把鑌鐵小刀硬塞回給自己。

抬頭向山上看去,只見火把動來動去,不時傳來兵刃相撞的聲音和慘叫聲,被困在山上的兄弟還在浴血奮戰。

鄭鵬不敢跟山上的兄弟打招呼,告訴他們自己順利滾到玉河,也不敢初步逃脫敵人的包圍圈而歡呼,原因很簡單,現在還沒有脫險,四周還有很多打着火把四處巡邏的吐蕃士兵。

就在距離鄭鵬墜河大約十丈的地方,還有蕃兵還沒收的營帳。

鄭鵬把目光放在山頂上火光最多的地方,盯着看好幾秒,這才硬起心腸扭過頭,開始考慮自己的處境。

山上的戰鬥已成定局,現在的情況自己無力回天,逞匹夫之勇沒有半點意義,順利逃出生天,把懷裡用油布包着血衣帶回長安,這才對山上正在拚死相搏的兄弟最大的回報……

四周打量了一下,鄭鵬發現自己處境不樂觀,心裡最理想的方案是襲擊一名吐蕃的騎兵,換上他的衣服、騎上他的馬找機會逃出去,可這裡巡邏的蕃兵,全是一隊隊、一列列,沒有落單的,河邊也沒有馬,就是想偷一匹也偷不着。

就是真搞到馬,也不知一路有多少陷阱等着自己。

鄭鵬左右打量了一會,眼前一亮,很快就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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