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天子，是不能夠輕易離開都城的，哪怕是像趙顯這種攝政王，現在都很少離京，姜無忌這種正兒八經的皇帝陛下，更難能夠離開都城，他這一次偷偷跑出來，就是為了監督整個大名府的計劃，現在大名府計劃雖然不盡如人意，但是總算初顯成效，此後大名府必然會成為北齊與南啟之間，戰鬥最為激烈的戰場，也就是說，大名府將不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姜無忌身為天子，在這種地方自然不可能久待下去。

其中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關係，那就是他這個宣武皇帝從即位以來，北齊便兵事不斷，而且屢戰屢敗，丟城失地，導致他姜無忌在燕都城裡的聲望一墜千里，這個時代雖然當皇帝不用所謂的“選票”，但是卻很需要民心，畢竟姜家這一代不止他姜無忌一個人，他只是老八，他上面還有好幾個健在的哥哥，更有好幾個野心勃勃的兄弟，一旦他久不在燕都城，那麼燕都天子的位置上坐的是誰，誰都說不準。

因此，大名府的事情爆發之後，姜無忌便要立刻開始返回燕都，臨行之前，他跟程棘商量了許久，大概決定了北齊在大名府的戰略，那就是盡量讓王霜所部，陷在大名府附近動彈不得，必要的時候可以以命換命，哪怕用大名府所有齊軍的性命，換取王霜所部的性命，只要能夠讓他們無法繼續北進，這場買賣就是賺的。

當然，最好還是能夠幫燕都城搞到一兩門肅武炮，這樣一來，最多兩三年之後，北齊將不再畏懼南啟的火器，到時候攻守之勢將會逆轉，北齊不僅有機會奪回淮河以北的土地，甚至重新拿回江北的沃土，也不會是什麼難事。

交待了這些事情之後，姜無忌在一隊禁軍的保護下，秘密出了大名府，在回京的馬車裡，這位北齊天子仍舊穿了一身通紅的衣衫，雙手攏在衣袖裡，目光有些複雜。

在他的對面，太康帝姬姜璇，正襟危坐，皇家氣度顯現無疑。

“阿姐，程棘能夠守得住大名府么？”

姜璇愣了愣，低頭思索了一番之後，微微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個執掌明鏡寺近十年的北齊帝姬輕聲開口：“程將軍早年在北疆邊軍之中任事，即便是面對凶蠻的匈奴人，也從來沒有丟過我大齊的臉面，了不知道為何，當他面對這些南人的時候，我心裡居然沒有半點底氣。”

這位太康帝姬輕輕嘆氣，聲音有些無奈：“趙宗顯這個人，彷彿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他父親趙長恭雖然難纏，但是也不得不受限於南啟的國力，但是趙七這個人，彷彿跳出了國力限制這個桎梏，居然能夠憑藉孱弱的南啟，把天下的局面弄成這個樣子。”

說到這裡，這位太康帝姬幽幽一嘆：“這些年，我經常翻看南啟的情報，心裡常常在想，如果南啟沒有趙宗顯這個人，成康帝趙睿去後，南啟便亡國不遠了，甚至到現在，臨安城還姓不姓趙都還是一個問題。”

姜璇身為明鏡寺主，每天都會從天下各地接收到大量的情報，對於南啟的情報她尤為關注，也就是說這些年臨安城裡發生的大小事情，包括趙顯兵變的一些細節，這位太康帝姬心裡都是極為清楚的，試想一下，假如南啟沒有趙顯，南啟的小皇帝年幼，朝政盡把持在那些讀書人手裡，再加上南啟的軍力又極為孱弱，在這種情況下，只要北齊在涼州方面佯敗，把西楚兵力拖在涼州，就很有可能一舉拿下臨安城。

但是，假如始終是假如，臨安城的那座肅王府，就屹立在臨安城的清河坊，壓在在北齊還有西楚的心中，沉重無比。

宣武皇帝緩緩閉上眼睛，聲音沙啞：“從前朕以為趙七全靠火器才能起家，近幾年來朕翻看了他不少戰例，不得不承認，這個人的心思極為可怕，就算沒有火器，他大概率也可以替趙睿守住趙家。”

說話間，姐弟兩個人同時提到了趙顯。

其實並不是他們有意提起趙顯，而是趙顯已經成為了他們繞不開，躲不掉的話題，如今趙顯在天下的影響力，已經蓋過了當今天下的三位天子，一舉成為了當年元慶帝姜堰那種程度的存在。

他放一個屁，全天下人都要俯下身子聞一聞，然後分析分析他這個屁到底是個什麼味道。

這話雖然難聽，但是事實就是這樣。

姐弟兩個人對坐在寬敞了馬車裡，每個人的心裡都頗為沉重，因為他們對於程棘，並沒有半點信心，倒不是程棘這個人有什麼問題，而是因為南啟從進入隆武年之後，在對外戰爭中就沒有輸過哪怕一次，而北齊已經接連數次大敗在南啟手裡，這讓姜家人心裡多少產生了一些陰影。

………………

另外一邊的南啟軍營里，丁家姐弟兩個人渾身都是鮮血，她們剛剛幫秦干戚處理完傷口，從秦干戚的帳篷里走出來之後，等候在帳篷門口的王霜快步上前，聲音沙啞：“兩位神醫，秦將軍……如何了？”

生性內向的弟弟丁妙藥閉口不言，姐姐丁靈丹對着王霜輕聲道：“侯爺，秦將軍傷的極重，而且失血頗多，民女與舍弟已經幫他處理的身上的傷口，該消毒的也用藍火酒消了毒，接下來，就只能看秦將軍自己能不能熬過來了。”

這位丁神醫抬頭看了王霜一眼，聲音沉重：“現在秦將軍還在高燒不退，如果他能夠從昏睡之中蘇醒過來，我們姐弟兩人給他準備一些補血的藥劑，這條性命就算是保住了，如果秦將軍醒不過來，那麼我們姐弟也沒有辦法。”

王霜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仍舊沙啞：“秦將軍醒過來的幾率有多少？”

丁靈丹輕輕搖頭：“這個誰也不知道，不過秦將軍傷的極重，恐怕很難醒過來……除非……”

“除非什麼？”

王霜聲音急切。

丁靈丹輕聲道：“民女在肅王府做事的時候，曾經有緣見過希夷真人出手，我們姐弟兩個人雖然也被人稱為神醫，但是與希夷真人相差甚遠，他老人家可以用內勁替人治病，是我姐弟二人遠不能及的，如果他老人家出手，秦將軍多半可以從昏迷之中蘇醒過來，只要秦將軍醒過來，能夠進葯，我們姐弟二人就有七八分的把握能夠治好他。”

丁家的醫術雖然神奇，但是卻是主攻藥石，譬如說當年丁靈丹就擅長煉毒，煉藥，但是如果病人昏迷不醒，他們姐弟兩個人就無從下手了。

王霜咬了咬牙，揮手喚來一個親衛。

“本將給你寫封信，你連夜送去臨安！”

丁家姐弟都是暗暗搖頭。

恐怕是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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