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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楚天將心神沉入腦海,去體悟那冰流劍法,恍恍惚惚,來到另一方空間。

聖武大陸,武學昌盛,就連傳承方式,也高度發達。即便須臾勁這等品階不高的武學,當信息流入腦海,便會形成傳承空間,這當然是種幻象,卻是大大有利於武學的傳播。

冰流劍法玄妙難言,即便是第一層,也絕非等閑武學所能比擬,其信息自然也能形成傳承空間。

映入楚天眼帘的,乃是一片白茫茫雪原,外觀上和心路中見過的靈妖冰原有些相似,面積卻要小得太多,處處都是皚皚的白雪,空氣冰冷,對楚天無害,倒在絲絲冷意的刺激下,心智都略有提升,這種狀態,顯然更加適合參悟武學。

一座座冰雪山峰拔地而起,其勢雄偉,連天接地,攢聚一處,視覺上頗為壯觀,其中某些陡峭的崖壁上,有冰瀑從雲間傾斜下來,落在壁下深潭,激起了白蒙蒙的冰霧。

崖壁下的深潭,各連接着一條河道,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在楚天面前凝成宏大的冰流,託付着大小不一的浮冰,浩浩蕩蕩,疾馳而過,彷彿已經流淌了無盡悠遠的歲月,烏馳兔走,晝夜不息。

“該怎麼學劍法呢?”面對這副景象,楚天大出意外,不禁轉過念頭。

彷彿知曉他的想法一般,冰流之中,突然激起一些冰水,凝結在一處,現出一道模糊虛影,面目瞧不清楚,身材窈窕,和冰流劍靈頗為相似,應當是以此為模型生成的。

虛影右手一握,一把冰劍掌中憑空生成,長短粗細都適中,當著楚天的面,一招一式演練起劍法來。

劍法攻勢凌厲,但隱隱約約流露出華美剔透之感,咋一看去,彷彿大河奔涌,其勢浩浩,可仔細觀察,方能察覺出其中的不同。

除了浩浩蕩蕩的大勢之外,這套劍法中又多了許多變換,招式虛實不定,即便劍上附着的能量,也是變幻莫測,忽而尖銳,忽而剛猛,忽而穩重,忽而精微,千百萬化,奧妙難言,絕非一句山河之勢所能概括。

漫天劍影收斂,那虛影持劍在手,楚天回過神來,知道已經演練了一遍,可速度既快,又有許多變招,即便他神智過人,也只看到一個大概。

“再來一遍就好了。”腦子裡剛轉過這個念頭,善解人意的虛影手中冰劍一抖,華美與凌厲兼備的劍法,再一次施展開來。

接連觀看數遍,楚天皺起眉頭,雖然記住了一些,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麼,導致心中印象和實際施展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相差之遠,難以估量。

這樣下去,他是無法得到這門劍法的奧妙呢。

“缺少的要素,究竟是什麼呢?”楚天苦思冥想,終想不出所以然,正百無聊賴之際,不知怎的,突然靈機一動,鬼使神差般地瞥向旁邊冰流處,微微錯愕,旋即目光煥發出異樣神采,眸子越來越亮。

冰流承載着形狀各異的冰塊奔流而過,有的大如山嶽,有的小如芥子,有的稜角分明,有的打磨的圓潤,有的輕巧,有的敦厚。

“這些冰塊,各有特色,總覺得似曾相識。嗯,這不就是劍招么?”

楚天一動不動,凝視冰流良久,反覆打量着飄浮着的冰塊,過了很長時間,某一刻,忽地福至心靈,得出這一結論。

那大如山嶽的冰塊,不就是剛才那大開大合的一招么,大如芥子的冰塊,就是那細微的一招,稜角分明的是劍法轉為凌厲時的招式,圓潤的冰塊,好像是那招架的一式?

楚天一面看,一面點頭,突然眉頭再次皺起,喃喃自語道:“不對,還是不對。”

就算兩個同樣凌厲的冰塊,稜角的分布和朝向的角度並不相同,即便那些看起來相似的,也有細微的差異。而那些進攻的招式,攻擊的方位和線路也是五花八門,就算是同一式,也可以衍生出無窮的變化。

注意到這一點,楚天終於明白,那些精妙的招數,是如何施展出來了。

冰流浩浩蕩蕩,遠至天邊,決眥望去,也見不到盡頭,楚天所見,只是其中的一小段,他當然不能滿足於此,楚天沿着岸邊漫步。一面漫遊,一面感悟。

楚天在這方空間的顯現,即是自己心神,其漫步自然是心神的徜徉,沉浸在各式冰塊象徵的招式中不能自拔,雙眼泛着異彩,逐個凝視沿途的冰塊,腳下無意識地走動,雖然是心神,冥冥中竟然也似有腳步聲響起。

那是發自靈魂的聲音,是楚天心神和玄妙劍法產生碰撞所留下的跫音,對求知若渴的人來說,這便是這片天地間最美妙的聲音,一下復一下,每一步此間落下,卻迴響在楚天的心靈深處。

隨着持續往前方行進,楚天洞悉到這套劍法越來越多的奧妙,突然起來的想法和靈感,如絢爛的流行一般,一道道划過夜空,逐漸點亮了楚天的認知。

當對劍法的認識提升到某一程度,某一刻,冰流在楚天更銳利的注視下,終於藏不住秘密,不得不暴露於他的眼底。

在楚天的凝視下,河水突然變得透明起來,河面霧氣散去,一眼便可望到底,冰流竟有千萬丈之深,方才露出來的僅是冰山一角,連一成都達不到,超過九成的冰塊,都遊盪在水面之下。

下一瞬,楚天眼前展開了新的天地,冰流在其視線下,突然變得動感起來。河流滾滾而動,隨着不動,底下不時有冰塊飄浮上來,將凌厲浮起水面,猙獰現於人前,也不時有水面上面的冰塊,沉落下去,伺機而動,再展崢嶸。

“冰塊潛伏之時,殺機潛伏在暗處,可出現在水面,便是化暗為明,露出殺招,嗯,不動則已,一動必須要見血。而冰塊沉落下去,就是化明為暗,將殺機潛在暗處。”

“一眼便可望穿的殺機,並不可怕,唯有潛伏在暗中,不顯山,不露水,才會讓人疑神疑鬼,從靈魂深處感到恐懼。”

楚天沿岸又走了一會兒,目光中流露出饒有興緻的神色。即便水面下的冰塊,潛伏的程度也不同,有着深淺層次的差異,埋藏深的,招數藏得深,埋藏淺的,招數也就前。

當然,深的也可能下一瞬就爆發出來,劍刃見血,封喉奪命,埋藏的再淺,即便一副下一瞬就要浮出來的樣子,實際上,卻有可能因為水流的變動,沉落下去,讓人撲空,轉為其他招數,淬不及防之下,叫敵人來不及防備,劍底喪命。

“主導這一切的,正是冰流,所有冰塊,都能在劍法中找到招式作為對應,那冰流本身,就不可能沒對應物。”

楚天目光發亮,繼續往前走,他隱隱察覺到,只要找到冰流的對應物,就能抓住劍法的關鍵,真正將這套劍法入門。

反之,這關鍵的一點若是尋覓不到,領悟不到位,那縱然將各路招式連上千百遍,也難有寸進,就算不失嫻熟,也仍然站在大門之外。

楚天想了好一會兒,總行不通,知道不能急於求成,放棄了窮追到底的念頭,邁開腳步,繼續在岸邊行走,忘卻了來意,忘卻了機心,忘卻了塵世的一切以及自己的姓名,目光逐個凝視冰塊,時而轉移到將其承載的冰流上面,眼睛亮晶晶的。

這種目光,像極了剛能帶出去,給楚雲抱着,在裂岩城裡逛大街的情形,沿途時而可見肉包子、糖葫蘆,以及耍把戲的,那時楚天因年幼,什麼都不知,眼中閃爍着的,是孩童最純粹的好奇。

而現在,這份好奇相隔約莫十年之久,竟久違地重新落在楚天眼中。其純粹程度,足以將平時覺得難消化的問題,分解吸收掉。

不知走了多久,楚天終於得到了答案,原地佇立,身畔冰流依舊上下起伏着,承載着冰塊,浩浩蕩蕩遠去,奔往渺遠的天邊。

心靈深處的疑惑得到解釋,楚天此時,竟似有點朝聖般的感動,一望腳下的冰流,叩問自己:“和冰流對應的,是劍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