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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主人經常出門在外,府上的下人早已習慣了,小荻一早起身,給少爺梳洗打扮,準備換洗衣物和各種旅途用具,裝了滿滿一個大馬包,最後又給他貼身衣袋中塞一疊寶鈔,細緻體貼,像一個溫柔的小妻子,平時毛毛燥燥的樣子全然不見了。

彭梓祺也準備了自己的東西,她是女扮男裝,有些女性使用的東西不宜被人看見,所以只能自己動手、自力更生,也裝了一個馬包,叫人提出去綁在馬背上,一切準備停當,夏潯和彭梓祺便告別家人,出了府門。

平素楊文軒出門,都只帶一個伴當,這一次也不例外,只不過以前是楊文軒帶着張十三,這一次是夏潯帶着彭梓祺。兩人離開府邸,先去了一趟知府衙門,夏潯見到馮總旗後,只說王爺急於斂財,要他馬上聯繫貨源,至於那開礦採金之計等他回來就會獻上。

馮總旗算算行程,來回最多一個月的時間,便點了點頭,又囑咐道:“你去吧,我告訴你的那個人,本官也沒有和他打過交道,不過消息來源絕對準確,你找到他之後,只須按我所說的方法與他取得聯繫,他自會着手幫你聯繫貨源。”

那位陽谷縣商人,夏潯已認定了必然也是錦衣衛中人,這麼龐大而嚴密的一個間諜組織,秘諜們之間沒有橫向聯繫、彼此毫不知情,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所以他倒不認為馮總旗對他有所隱瞞。當下隨口答應一聲道:“是,小人明白,彭公子還在外面候着,小人不便久耽,這就告辭了。”

馮西輝臉上微微露出古怪的神氣:“這小子與那位彭姑娘朝夕相處,居然還沒看出對方是女扮男裝么?”口中卻道:“好,雖說那彭公子武藝了得,不過一路還是小心為上。你放心,官府這邊沒有放鬆,三班六房的捕頭,都在緝捕兇手。”

夏潯答應着,由馮西輝親自送出府衙,與彭梓祺扳鞍上馬,揚鞭而去。

“你要見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是做什麼生意的,能讓你楊公子不辭路遠,看來這筆生意利潤豐厚呀。”

二人離開青州一路西行,已經走了幾天,幾天下來,二人同處日久,厭感漸去,趕路沉悶時,彭梓祺也會主動和他聊天了。

“那個人......”

夏潯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氣:“那個人生意做的很雜,在陽谷縣很有能力,他叫......西門慶......”

第一次聽馮西輝說出要他聯絡的人時,夏潯就嚇了一跳,當時強自保持鎮定,才沒在馮西輝面前露出異樣的神情。西門慶,而且是陽谷縣商人,這巧合也強大了吧?還是說施耐庵施大爺偷懶,寫《水滸傳》時隨手把他聽來的一些人物塞進小說里跑龍套了?說不定還真是這麼回事兒,好象施耐庵就是元末明初的人。

既然有西門慶,不知會不會有潘金蓮、武大郎和李瓶兒......,呵呵,這趟出行還是很叫人期待的。

彭梓祺見他不說要和那西門慶合作什麼生意,也沒有多做追問,做大生意的人很少事事循規蹈矩,有些不好向人透露的穩秘也屬正常,她卻沒有發覺,以往只要夏潯稍露古怪、稍顯猶豫,她就會馬上想到女人這方面去,可是自從她跟在夏潯身邊,就沒見過他在這方面有過任何不堪的行為,對他的觀感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了轉變。

她抬頭看看天色,此時已是傍晚,天色陰沉,鉛雲如墨,空氣也潮濕沉悶,看樣子將有大雨,便道:“走快些吧,不要吝於馬力了,看這樣子,一會兒就要下雨了。”

夏潯瞧瞧天色,便也揮鞭加快了速度,二人緊趕慢趕,剛剛進了蒲台縣城,瓢潑大雨便傾盆而下,二人無奈只得到民居屋檐下避雨。

打開馬包看了看,夏潯馬包里有一把傘,而彭梓祺出遠門的經驗少得可憐,根本沒有準備雨具。風吹雨絲,斜斜吹落,若是打傘,在這樣的大雨中估計行不多遠也要全身淋透了,夏潯苦着臉道:“這下遭了,看這情形,一時半晌是停不下來的。”

彭梓祺沒好氣地道:“還用你說,現在怎麼辦?”

夏潯苦笑道:“還能怎麼辦,你看着馬匹,我去找客棧,找到了客棧借了蓑衣再來接你。”

彭梓祺道:“大雨茫茫,無人問路,天色這麼晚了,你得轉悠到什麼時候才找得到客棧。”

夏潯攤開雙手,無奈地道:“那你有何高見啊,馬兒能站着睡覺,要不咱們倆也在屋檐底下湊合一宿?”

彭梓祺俏巧地白了他一眼,嘀咕道:“誰跟你湊和?”

她一轉身,便叩起了房門,應門的是一個老頭子,耳朵有點背,外面大雨傾盆,老頭子攏着耳朵聽彭梓祺大聲說了半天,才咧開掉光了牙齒的嘴巴一笑,大聲說道:“哦,哦哦,有地方,有地方,我兒陪媳婦回娘家去了,家裡就老漢一個人兒。”

彭梓祺得意地瞟了夏潯一眼,對老頭兒大聲道:“老人家,我們兩人想在你家借宿一晚,可以嗎?”

老頭兒顫巍巍地道:“哦哦,這麼大的雨,我看你們也沒地兒去。想在我家借宿一晚,成,成啊,不過只有一間房,成嗎?”

“這個......”彭梓祺略一猶豫,夏潯立即上前一步,大聲道:“成啊成啊,多謝老人家啦。”

彭梓祺狠狠瞪了他一眼,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推脫,只得氣鼓鼓地站在一旁。

“哦,好好好,那兩位小哥兒就進來吧。”老漢說著客氣話兒,卻仍站在門口,臉上帶着神秘莫測的笑容,一如蒙娜麗莎的微笑,夏潯有些莫名其妙,彭梓祺在一旁惡狠狠地道:“給錢!”

夏潯恍然大悟,忙從衣袋中抽出幾張寶鈔來,正想辨認面額,彭梓祺已一把搶過去,統統塞到了老漢手中,然後報復似地睨了他一眼,讓夏潯哭笑不得。老漢大喜,連忙閃身將他們讓進屋去,老漢湊到桌前就着燈光將那寶鈔面額看看清楚,再轉身時,那張臉已經從達芬奇的“蒙娜麗莎”變成了梵高的“向日葵”,笑得無比燦爛。

“呵呵,呵呵呵,兩位小哥兒,一會兒老漢就給你們拾掇拾掇房間,家裡有現成的飯菜,也給你們熱熱。不過......,老漢是本份人家,可不敢胡亂收容身份不明的人物,你們的路引籍證,還須拿出來驗看一下......”

彭梓祺掏出巡檢司給她開出的路引,夏潯則拿出了學政頒發的秀才身份證明,秀才功名不是永久不變的,考中秀才的人每三年歲考一次,考的最不好的人會革去秀才功名,而楊文軒剛剛考中秀才一年,這證件自然是有效的。有這秀才身份,按大明律法,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巡遊天下,並不需要各地巡檢司一一核准。

那老漢在燈下驗過了證件路條的官印花押,又還給他們,熱情地道:“哎喲,這位還是諸生老爺,失敬失敬,諸生老爺能借宿我家,那是小老兒的大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