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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籠中論道

第三天清晨,縮在籠中抱在一起取暖的這對難兄難弟頂着一腦門白霜進了北平城,當夏潯聽到侍衛對上前檢查的城守官兵亮出自己身份的時候,他終於確認了自己的判斷:“他們果然是燕王府的人這兩個身份尊貴的女人必是燕王家眷無疑了,那美婦人十有**就是燕王妃,姑娘是她的妹妹......,難道她是徐國公的**?”

這樣的話,那個身形枯瘦,怒時卻威如天神的黑衣僧人身份便也呼之欲出了,能和燕王家眷如此親密相處的,唯有道衍和尚、這黑衣僧人就是姚廣孝、就是永樂朝的那位黑衣宰相

燕王朱棣,本來是他最初決心投靠的人,想不到如今兩人竟以這麼一種奇妙的情況搭上了關係。一俟知道了自己冒犯的人的身份,夏潯反而不再擔心了。只要自己亮出齊王的身份,在燕王府絕對可以平安無事,燕王是何等人物,豈會因為區區事就和齊王交惡。

一想到馬上有機會見到這位歷史上的永樂大帝,夏潯的心也忍不住怦怦地跳了起來。

對於建文帝和朱棣,夏潯並沒有任何偏見,也不存在出於後世諸多戲說而產生的好惡。他是個很理智的人,出於職業習慣,他對掌握的資料、聽說的故事,都會進行一番合理性分析,根據他的分析,他根本就不認同朱棣早就暗蓄反意,陰謀奪位的說法。

對建文和燕王,他並沒有對任何一方挾雜私人感情,也不可能存在什麼私人感情。如果從對國家、對民族的展來說,朱棣雄才大略,遠勝建文。如果從個人品德上來說,朱棣當然不是完美的君子,建文帝同樣不是一隻什麼好鳥。

一個要削藩,為的是大明江山世世代代由他和他的嫡系子孫們來繼承,另一個要自保,是不甘心被貶為庶民,被他侄子弄到海南島去餐風飲露,到時你皇帝老兒還不放心,再整我個“暴病而卒”也輕而易舉。大家都是太祖骨血,你個窩囊廢做皇帝,我只因為你老爹比我生得早就沒份,已經很不爽了,你還想謀奪我爹分給我的家產,憑什麼?

從“犯罪動機”上來說,兩個人都不是多麼崇高偉大的理由,都是為了自己,既然理由都說不上多麼的大公無私,就不要說誰對誰錯。而且也談不上誰對誰錯,燕王稱帝後一樣有削藩的舉動,只不過他的削藩僅僅是削弱藩王的軍權,其他權益一概不動,藩王們狠不下心來拼個魚死網破。

而被文官們吹捧為至仁至孝的建文皇帝卻是不分賢愚,把自己的叔叔們一家子一家子的全貶成了庶民,配偏荒僻壤餐風飲露修神仙去了。被配海南島的那個叔叔,兒子出生了老婆沒奶,連個奶媽子都請不起,想吃口奶都吃不上,要拿衣服去給牧羊人換點羊奶回來喂兒子。還有個叔叔被逼得全家縱火自殺,如果他只奪軍權,這個叔父絕不會如此極端,朱允炆幹得着實不地道了些。

再說到造反,後世一些說評書裡面把朱棣寫的是暗蓄大志,早有反意,可是從後來朱棣的一系列反應來看,夏潯根本不相信這種說法。當朱允炆對皇叔們一個個下手的時候,燕王朱棣是怎麼做的?他把自己所有的兒子都送到了京城做人質,以此表白自己的忠心,這些兒子若不是是朱允炆傻掉了,為了掩蓋自己欲對燕王下手的目的主動放回來,根本沒有回來的可能,燕王若早有心造反,絕對不會出此下策。

再看他起兵時是何等的倉促,朱允炆把北平的駐軍、守將,一個個的全換掉了,燕王的三護衛兵馬也調走了,如此圖窮匕現,燕王還是不反,他採取的唯一自保的手段就是裝瘋,希望侄子能因此放他一馬,在這種情況下,朱允炆仍然下令拿人,朱棣是靠着一個臨陣反水的指揮使告密,又急中生智把兩個帶了大軍圍困了王府的將軍騙進府來扣住,這才召集自己的八百親兵扯旗造反。

這位親王被逼到這個份兒上了才反,弄得連兵都沒有,最後冒險單騎會寧王,智奪軍權,完全又是一個事先無法預料的幸運結局,如果寧王有所提防,甚至把他綁起來送給皇帝,他早就完蛋了

別說明初時候親王權柄之重了,就看後世遠不及明初親王權柄,連王府三衛都已被削得七零八落的寧王造正德皇帝的反時拉起多少兵馬吧,一個軍權早已嚴重削弱的廢物都能拉起那麼多人馬,統領邊軍十餘年,雄才大略的朱棣,又有足智多謀的姚廣孝為之參謀,早有反意的前提下就混到這個份上?

夏潯是個警察,他不會偏聽偏信,不會感情用事,他需要的是證據,如果沒有證據,他就會根據事實進行分析,推理。以不偏不倚,實事求是的態度來理解問題。在他看來,或許藩王是帝國的一個不穩定因素,但是至少在建文削藩前,還沒有一個王爺想過造反,朱棣是用盡了辦法,連裝瘋都用上了,刀還是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是不得不反。

再看看前面馬上這位黑衣僧人,一些書籍中對他的記載神乎其神,什麼朱元璋為皇子們挑選侍講僧人,姚廣孝一眼就相中了燕王,走上去對他說要送他一頂白帽子,王上加白,那就是皇字,朱棣一聽大喜,兩個造反派一拍即合,從此便開始蓄謀造反了,這純屬胡說八道。

且不說那時太子朱標活着,朱棣能造他侄子的反,絕對造不了他仁厚且具威望的大哥的反,另外那時他的其他兩個哥哥也活着,就算太子朱標掛了,這皇位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的頭上,姚廣孝要是真有料事如神的本事,算準了那些人全都活不長,就用不着十多年後造反造得那麼狼狽,如果不是朱允炆自己連出昏招的話,朱棣根本不可能成功了。

再者說,那些書中記載的如此詳細,時間,地點,人物,表情,動作,心理,對話,詳細得都能拍電影了,請問,他是怎麼知道的?是朱棣告訴他的還是姚廣孝告訴他的?稱帝之後,朱棣可是一直堅持他是在靖難,是迫不得已舉兵清君側,這唯有他們兩人才可能知道的秘密他們絕不會泄露,那麼別人是怎麼知道的?分明是扯淡了。

甚至朱棣入朝覲見朱元璋的時候,見到已被立為皇太孫的朱允炆,對他言語不恭的事也被一些人解讀為這是早有反意,夏潯卻認為恰恰相反,再無能的陰謀家、最愚蠢的造反家,正德朝時的寧王殿下是怎麼乾的吧,他造反之前刻意買好正德皇帝和朝中百官,表現的異常恭訓,以致剛剛聽說他要造反時很多人都不信。

試問比他精明多多、能力強大的朱棣如果早就蓄謀造反,準備奪侄子的寶座了,他還會沉不住氣,在朱允炆麵前說出不遜的話來嗎?他已經準備充份了?他根本不怕朱允炆的大軍?他生怕朱允炆不知道他要造反?那他後來又何必裝瘋賣傻的那般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