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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人,卑職查到了,梅殷任山東學政的時候,吏部考功郎中周文澤正在濟南擔負布政司督糧道,兩人那時就交情深厚,周文澤這個吏部考功郎中的肥差,還是梅殷幫他活動到的。”

“唔,茹常那邊呢?”

“茹常原任吏部尚書,同周文澤、張安樂都認識,不過跟吏部尚書打交道的官兒多了,這兩個人與他的交往其實不算突出。”

“嗯,繼續盯着他,直到確認他與此事沒有關係。”

“是!”

“梅殷那邊,從現在起,全面關注,我要他的痛處!”

“是!”

見夏潯再無其他叮嚀,左丹欠了欠身,悄悄退了出去。

門關上,夏潯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宴席上梅殷臉上總是若有若無的笑意,此刻回想起來,似乎就像籠在一層霧裡。這個梅殷怕是脫不了干係了,新朝已經建立,武力匹敵,建文朝完敗,想要和平演變是不成能的,建文舊臣以前可以是為了朱允炆,而現在則是為了他自己。

他們維護朱允炆的目的,可以裡邊有他們的信仰和理念的成分,可是也沒必要把他們想得如何高尚偉年夜,這裡邊同樣有他們自己的利益所在,朱允炆就是他們的利益代表。而今,建文朝已經成為過去,皇帝他們是推翻不了的,他們唯一要做的,只能是把新皇帝釀成他們的代辦署理人,釀成他們的利益代表。

要做到這一點,他們就只能對北平系功臣倡議反撲,取而代之,從而左右夭子。合作是不成能的,除非他們甘心附庸於北平系功臣,從他們指縫裡露出來的利益里分一杯羹。如果是個想得開的官員,或者在建文朝也不甚滿意的官員,他們是會欣然接受的,可是對建文朝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些年夜人物要他們俯首低眉,向這些原來只是區區北平一府之地的初級官吏們邀寵買好,他們接受不了。

所以他們的這種反應也就正常了,以梅殷來同樣是駙馬都尉,有的駙馬是吃閑飯的,有的駙馬就年夜權在握。太祖朱元璋生前,他是唯一的顧命年夜臣,在洪武朝就是寵臣;到了建文朝,危急關頭朱允炆能把手中最強年夜的一支武裝交到他手裡,可見他也是極受重視的,現在卻受到羞辱和冷落也許在旁人看來他如今的待遇已經算是恩寵可對他這種被朱元璋、朱允惦兩代皇帝寵慣了的人來,他受不了!

可是,為什麼要選擇我?

在靖難功臣裡面,我應該是最無害的一個呀。

難道,柿子先挑軟的捏?

夏潯微微地冷笑起來。

人不犯我,我不監犯,人家既然弄始打他主意,他也不會手軟的。可是暗害行刺一類的手段雖然最為簡捷,卻不克不及使用。打打殺殺,甚至搞暗害那是官場年夜忌,一旦被人抓到痛處,那就前程無亮了。這麼干,還把年夜老闆放在眼裡缸就連年夜老闆,也得擔憂終有一天會跟他來這一手。

在官場上斗,就要按官場的規矩來。

只要在年夜老闆的可控規模之內,依照官場的遊戲規則來,怎麼玩都沒關係。

夏潯現在要做的,就是抓梅殷的痛處,如果這人滴水不漏、無懈可擊,那就幫他製造痛處,至於還擊。”那是以後的事了,如果可能,他還是要盡量避免自己出手。他這麼陽光、健康、與人無害的形象,怎麼可以釀成陳瑛、紀綱那種人人側目的酷吏?

借刀殺人,才是上上之選!

梅殷自從那日周文澤登門造訪之後,就深居簡出,閉不見客了。

他其實不是一個庸人,朱元璋十六個女婿,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官宦子弟,他能在這麼多人中雀躍而出,受到朱元璋的欣賞和溺愛,又豈能是個毫無心機的笨伯。

也許,他臨危受命,卻缺少力挽狂瀾的勇氣和決心,所以干出那種駝鳥姿態,惹人失笑,可是一個人,一生中有幾多機會遇到需要以生死為賭注的抉擇時刻?以駙馬的身份擔負山東學政,他要干出點政績來固然不難;以受到皇帝最寵任的駙馬的身份,他要做什麼事固然可圈可點,所以,一直以來,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很完美的。

除守淮安那一次。

那一次,他不敢賭命,所以不敢拼;他惜名,所以不想降;於是,他空擁四十萬年夜軍,掩耳盜鈴地守在淮安,成為人們嘲笑的對象。

這一次,不是生死抉擇,可他也不是最受皇帝器重溺愛的寧國駙馬了,所以面對楊旭倡議的試探性進攻,他束手無策。周文澤已經求到他頭上,可他完全想不出該用什麼手段去解決。如果是以前,他只需要句話,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可現在,他的話能左右得了楊旭么?在楊旭的宴席上,他寧國駙馬,也不過就是個陪客罷了。

梅殷愁眉不展,正在發楞,駙馬府管事梅二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梅殷精神一振,急忙問道:“有回信了?”

“是,老爺,這是老奴丙丙收到的條子!”

梅殷從梅二手裡一把搶過紙條,急急展開看了兩遍,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

梅二躬身候着,他從就是梅氏家奴,當初梅殷尚寧國公主,做了駙馬,他就被汝南侯梅思祖撥來侍候梅殷,後來梅思祖因受胡惟庸案株連,滿門抄斬,他的家人也都被梅殷接過來安設了,從此對梅殷就更加忠心耿耿。他不知道駙馬在做甚麼事,也不想問,他只要盡到一個忠僕本份就成了。

梅殷尋思片刻,忽地道:“估摸着,三天後,皇后娘娘就到京城了。”

梅二沒有答話,只是欠身聽着。

梅殷又道:“去聚賢樓訂桌酒席,再給皇二子高煦王爺送份請柬,明日末時,我要請王爺赴宴,飲酒。”

“是!”梅二應了一聲,退出了房門。

陳瑛回京了整理,帶了考城縣令詩曉寒、拘了歸德知府孫廣和,還有各種人證、物證,連人帶工具拉了滿滿三年夜車。以陳瑛都察御使的權力,六品以平官員可以立即拿問,這就是戲台上常的八府巡按了。但五品以上官員卻需皇帝決計。

陳瑛查閱了手下一百多個御使的全部履歷資料,找到了一個巡漕御使,老家正是考城,於是他明修棧道,派了一個尋訪使吸引孫知府的注意,捎帶着把他不甚安心的河南道御使也給拖住,自己則迅速與這名正在漕河執行公務的年輕御使取得聯繫,封官許願一番,帶着他回了考城,去見他爹本地士伸王老夫子。

陳瑛從王老夫子那兒,已經了解子足夠多的資料,不過這些究竟結果只是民情,要想鐵案如山,就得考城知縣倒弋,獲得官方提供的第一手資料,於是就有了王老夫子當街攔駕,把詩縣令誑進家門的情形。等陳瑛掌握了確實的證據,他就不擔憂孫知府會反咬一口了,當下毫不客氣地把他拘拿進京聽參了。

一到京師,陳瑛即刻召見吳有道、黃真,集龘合他們掌握的罪證,連夜寫好彈劾奏章,第二夭一早,熬得兩眼通紅的陳瑛就意氣飛揚地上殿去了,儼然一個反腐鬥士。

都察院辦案子與錦衣衛可不合,錦衣衛只要有駕貼,就算莫須有也可以拿人,拿了人沒有證據他們也能拷問出證據,一隻白兔他們能逼得自己認可是年夜笨熊。而陳瑛究竟結果還得講究真憑實據,朝堂上,陳瑛把人證、物證一一呈上。

永樂皇帝聞言年夜怒,他即位三年夜詔,特意提到廉政愛民,還有人敢頂風作案,這且不,通政司竟敢為虎作倀,閉塞聖聽,這還得了?

皇帝高高在上,線人就是百官,官員們若是欺上瞞下,皇帝豈不成了傀儡?他立即下旨鎖拿周文澤、張安樂、孫廣和,關進刑部年夜牢,命令都察院會同刑部、年夜理寺共同審理此案。又罷龘考城縣令詩曉寒官職,留任聽用,戴罪立功,立即趕回考城,開歸德府倉賑濟災民,減免稅賦,招迴流民,妥善安設。

一時間京畿震動,官員們都惶惶不安起來。這件事可年夜可,問題是陳瑛是那種生怕事不年夜的人,並且朱元璋最恨貪污,朱棣頗有乃父之風,天知道這事會不會演釀成一場浩浩蕩蕩的整風運動。當初那空印案,最初也不過是洪武皇帝考校錢穀書冊時,意外發現有外省計吏持空白帳冊到戶部來呈報收支隨時填用,隨後便開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年夜整頓,百餘名官員被殺,數百名官員貶官流放。

陳瑛風風火火地行動起來,但凡是有點屁股不幹凈的官員,都恨不得張安樂和周澤文那兩個禍害早死早托生,問題是,他們已經被關進了刑部年夜牢,除非老天爺開眼,一個雷劈進刑部年夜獄,否則,他們又壽么死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