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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礫說著,完全沒有看見已經面色極其精彩的天皇氏,那一張嘴唇碰下,開口黎民閉口復命,而天皇氏的神情已經黑的和鍋底似的了。

“天皇氏主八方風雨,但現在雲原之上,除去不開花的山野深中,其餘諸多百姓家裡,多少也有一二會法術的孩子,那些小仙門如雨後春筍,依附九玄而生,仙家收人首重心性,四擇之中根骨反而為最下,這就杜絕了出現眼高手低的人。”

“當然,不是說根骨不重要,但恰恰相對,沒有高的心性,根骨再好,也不過是些低能之輩而已,哦,跑偏了,事實上,關乎於天皇氏,現在百姓對於風雨調度這種東西,也漸漸的不像是以前那麼看重了。”

“有地皇氏庇佑,開山造河,從西方的水能夠直達東方,所謂無神之溪,無主之江,便是說的這些人為運河........”

天皇氏打斷了周礫的話,聲音帶着些許怒意,看的周礫微微一愣,不知道哪裡得罪了這個傢伙。

“你們這幫人,祭地皇氏祀人皇氏,但對天皇氏就是這麼看的?你們就不怕那些飛舟在天上行駛時,天皇氏一個怒火打下雷霆,把那些仙舟全都毀了?”

“天皇氏可是主‘行’與‘武’的至高之皇!”

周礫聽着這話,頓時明白了,敢情身前這傢伙是個天皇氏的死忠信徒?

難怪難怪,怪不得自己說天皇氏已漸漸衰落,他會變臉這麼快。

“那道兄,此次升天,是想要進入天皇氏門下修行?”

周礫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這讓處於憤怒邊緣的天皇氏回過了神,冷靜了些許,隨後假意點頭:“不錯,要說火雲山三皇,那還是天皇氏最高!雖然三皇各有輪值,但談到文治武功,高瞻遠矚,這天底下何人能比得上天皇氏?”

“就說現在這個天庭,這片人間的興盛,沒有天皇氏從中牽引,又能在短短三百年內發展成這樣嗎?”

天皇氏的語氣中帶着對自己的傲然與對周礫的不滿,而後者則是嘴巴一咧,道:“嘿,這就是道兄有所不知了。”

“我先回答道兄之前的問題,天皇氏主‘行’與‘武’確實是不假,但要知道,飛舟這種東西,可是出自於‘工器’之道,屬於偃甲,這上面都有地皇氏的庇佑,地皇氏主‘德’與‘工’。”

天皇氏臉忽然一抽,心中升起一種滯澀感。

但周礫的話不過只是剛開了個頭,他緊跟着笑道:“人皇主‘法’與‘理’,縱然是天上要打雷劈人,若是飛舟上沒有惡徒,這雷又從何而來?人皇氏的‘法’同樣帶着天規,道兄,三皇治世,這是和九玄六神都商議過的,從天道那裡請來了法旨,天皇氏要劈個飛舟,那重重手續可是多的很。”

“人皇調度,要順通道理,以法換雷;地皇確認,要看看這劈的人到底失沒失德;而這飛舟經過那一片仙山,哪一片神土,都要和當地的仙神講的清楚明白,那劈落了之後,墜入何處,如何處置,也不是天皇氏一人可以說了算的。”

“畢竟人皇氏還主吉凶禍福,然後人死了,是惡徒,抓入枉死城去,是善徒,便找個當地仙神給他度去冥海。”

“所以總的來說,天皇的地位最高不錯,但也不可隨意劈人啊,風雨什麼的,大家都會按照觀天之道來避開,太華山的仙人能驅使風雨,白衡山的仙人雖然難尋,但也能找到,他們可以推平六炁,那些小宗門中,也有一些呼風喚雨的法術....可以去仙門或者神祠請些符篆,這東西並不貴。”

“然後,黎民百姓們,自然不會去乘坐飛舟,況且,三皇都是為人間蒼生着想,又怎麼會無緣無故去劈人呢?這沒有道理啊,對不對...道兄?”

“所以,你看,這一通下來,天皇氏基本上就沒有什麼用啊對不對,要受節制的地方太多了,總的來說一句話,和人間脫軌,沒有該拜的地方,但是閑的沒事拜一拜,總歸也是好的.......”

周礫洋洋洒洒說了一通,自認為把大部分的事情都和這遊俠說清楚了,但卻奇怪的看着他氣的面色漲紅,宛如熟透的桃子。

“道兄...道....”

“孤......我,你放屁!不計天皇之恩,惡語相向,爾真獸也!”

獸也,意思就是罵人是個野獸,狼心狗肺。

天皇氏怒不可遏,一個孤字脫口而出,而周礫被噴了一臉口水,頓時面色如吃蚊蠅,怒道:“我好心和你講問題,你這怎麼還罵人啊!”

天皇氏氣的拂袖而去,周礫也是氣的不行,在後面罵道:“非人哉,嗚呼,奈何!”

聽着這一句話,天皇氏差點摔倒在地,這就是罵他:不是人,死了,沒有辦法!

通俗點來說,就是:死了都沒人收屍的東西。

孤要殺了這傢伙!

沒有孤,你們現在這幫蟲子還在地上匍匐,安能在此狺狺狂吠?!

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天皇氏已經氣的昏頭,那身子剛邁出一步,後面忽然有人笑道:“不知火雲山天皇氏駕臨,有失遠迎,還望天皇氏恕罪。”

這一句話讓原本怒不可遏的天皇氏緩過勁來,轉了頭,看見後方出現的人影,那眸子一眯,感覺這人似乎有些熟悉。

“你.......等等,孤認得你!”

天皇氏上下打量來人,道:“你是地皇氏那個傢伙以前的老祖宗?孟氏孟荀?我見過你的畫像,在人間許多地方被供奉,立了祭祠。”

“確實是我。”

孟荀着一身陰陽服飾,腰間佩玉,斜跨二劍,手中取一柄梨花木尺,面相俊朗,縱然已是八百年春秋,但仍是玉樹臨風。

“天皇氏自火雲山落入人間,如此見來,從今日之後應當是地皇氏輪值,如此陛下才有機會前來觀看人間眾生。”

天皇氏冷哼一聲:“孤來看眾生,但眾生卻是不想見到孤啊!”

“閑的沒事拜天皇,不堪大用!孤就是這麼個形象?”

孟荀笑了笑:“之前那人一番話語也是好意,只是告訴陛下如今人間大致之景,可這水利興修,雲原何等之大,山巒何等之廣?總有聽不得三皇天音者在,而受恩惠者,往往忘記曾經之事,陛下雖斥他為獸,但陛下可曾想過,雖然天庭確立,但這三百年來,您在對人間的調控上,可曾比得過地皇氏與人皇氏?”

天皇氏一怒,剛是準備反駁,但卻突然發現不知道說什麼好,同時心中升起懊悔,當初三皇治世,自己選了調控八方天時的天皇位,原本以為這當是永遠被眾生敬畏的存在,但沒想到,短短三百年而已,眾生已經不再需要天皇了。

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或許正如孟荀所言,自己得了天皇氏的位置之後,認為這也算是變相統一天下,用人道的方法,用人間的帝王目光去看蒼生,但卻忘記了,如今自己的身份是天上火雲山三皇,而非姜齊的人王。

這不是說靠着宰相,將軍,文者就可以治理的事情了,眾生不記得你天皇做了什麼,故而便不會再祭祀你,比起地皇氏與人皇氏的積極入世,顯化庇護,作為至高者的天皇氏,確實是安逸的有些久了。

藏在幕後把控天地?這種把戲已經不適用與這個時代了。

看着天皇氏的面色變化,孟荀手中木尺一擺,對其笑道:“看來天皇氏心中也是十分明白,既然這樣,那剛剛文者周礫,說的便沒有半點差錯。”

“怎樣?天皇氏難得下凡,不如隨我轉轉,在這大好人間之中遊走一番,也觀眾生升天,也看游魚躍海,在火雲山中,總會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心態,如今真正下到人間,不好好走走,如何能知人間是何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