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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眉頭一皺,冷眼瞪了她一眼,責備道:“木姑娘,你一個姑娘家家的,不一心向善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如此殘忍?這是人間慘事,你是鐵石心腸么?虧你還笑得出來!”木清竹伸了伸舌頭,想要辯駁,但一句話說到口邊,瞧了瞧他面色,又縮了回去。

這時,朱翎上淡淡地道:“多謝姑娘提醒,日後回到陸地,我就將他們的眼睛刺瞎。”

聞言,林宇狠狠的瞪了木清竹一眼,好似再說都是你出的主意,隨即向一眾水手瞧了幾眼,心下惻然:“唉,等到明天,你們就連眼睛也沒有了,我也無能為力……”

眼見風帆升起,船頭緩緩轉過,林宇問道:“朱前輩,島上這些人怎麼辦?你已將船隻盡數毀了,他們如何回去?”

朱翎上道:“林公子,你這人本來也算不錯,蠻對我脾性的,就是婆婆媽媽的太愛多管閑事。就讓他們在島上自生自滅,乾乾淨淨,豈不妙哉?”

林宇知道此人不可理喻,只得默然,見船漸漸離島遠去,心想:“島上這些人雖大都是作惡多端之輩,但如此突遭橫禍,未免太過凄慘,若是無人來救,只怕十日之內無一活口。”隨即又想道:“縱然朱翎上趕盡殺絕,但卻也不是算無遺策,就說崑崙門的四名弟子,他們來之前門中強者一定知道,倘若久久不回,他們門中強者定會尋來,到時候,修道界一場軒然dàbō不可避免了。”

這幾年來林宇潛心修鍊,原本想要一試鋒芒,找到毒害三哥張禮的兇手,試煉的同事尋找地球世界上來的人,豈知一下山就險些喪命,今日又命懸他人之手,毫無反抗餘地。何談其他事,林宇是又氣悶,又惱怒,坐在穆璇璣身旁低頭靜思,對朱翎上和木清竹都不予理睬。

片刻之後,他覺得心中鬱悶得緊,隨即他轉頭從窗中望出去觀賞海景,見夕陽即將沒入海天一線之處,照得水面上萬道金波,閃爍不定,正出神間,忽地一驚:“夕陽怎地在船後落下?”頓時回頭向朱翎上問道:“前輩,掌舵的艄公迷失了方向,咱們的船正向東行駛。”

朱翎上淡淡說道:“就是向東,方向沒錯。”語氣中沒有任何意外,好似早就知道這樣一般。

穆璇璣也是臉色一變,驚道:“向東是茫茫大海,你想把我們帶到哪裡去?你還不快叫艄公轉舵?”

朱翎上道:“我不是早就跟你們說清楚了么?我拿了這柄斬神刀,必須得找個清靜所在,參悟此刀,想來要不少時日,我要弄明白這斬神刀為什麼是天界至尊,為什麼能夠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元靈大陸是紛擾之地,而空域更是兇險之地,若有人知道我得了斬神刀,今日這個來搶,明日那個來偷,打發那些兔崽子就夠人煩的了,怎能靜得下心來?倘若來的是七峰真君這等強者,我姓朱的哪裡有必勝的把握?因此要到wāngyáng大海之中,找個人跡不到的荒僻小島定居下來。”

這時,木清竹也急了,叫道:“那你把我們先送回去啊!然後在尋找僻靜所在不是更好嗎?還少了我們幾個打擾你參悟刀中秘密,何樂而不為?”

朱翎上笑道:“你們一回去,我的行跡不就泄漏了么?我又不能殺你們!”

林宇也來氣了,這尼瑪也太可惡了,跟他去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誰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自己到哪裡能耽擱得起,一念及此,霍地站起,厲聲道:“你想怎麼樣?”

朱翎上道:“我也不怎麼樣,只是想委屈你們三位一下,在那荒島上陪我過些逍遙快樂的日子而已。”

林宇冷笑一聲,道:“倘若你十年八年也想不出刀中秘密呢?”

朱翎上笑道:“那你們就在島上陪我十年八年,我一輩子想不出,就陪我一輩子。你三位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便在島上成了夫妻,生兒育女,豈不美哉?”

林宇大怒,拍桌喝道:“你休要胡說八道!趕緊調轉船頭送我們回去!”而那木清竹卻含羞低頭,暈紅雙頰。

穆璇璣也是臉紅而怒,道:“前輩切莫亂點鴛鴦譜!”

林宇心下暗驚,隱隱覺得,若和木清竹再相處下去,不知道還要出什麼幺蛾子,那木清竹明顯對自己有意思,而且行事不拘一格,誰敢保證她不作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現在是外面有朱翎上這個強敵,而內有木清竹這個魔女,比之那朱翎上還要危險,如此危機四伏的是非之地,越早離開越好,強抑怒火,說道:“朱前輩,在下言而有信,璇璣自會依我所言,決不會泄露前輩半點行蹤。我現在就可以立下重誓,對誰也不吐露今日所見所聞。”

朱翎上道:“林少俠出自七峰真君門下,自然是一諾千金,言出如山,朱某當然信得過。但是朱某在五千年前立過一個重誓,你瞧瞧我的手指。”說著伸出左手,三人一看,只見他小指齊根斬斷,只剩下四根手指。

朱翎上緩緩說道:“在那一年上,我生平最崇仰、最敬愛的一個人欺辱了我,害得我家破人亡,父母妻兒,一夕之間盡數死於非命。因此我斷指立誓,朱某有生之年,決不再相信任何一人。我只與妖獸為伍,只殺修鍊界之人。”

林宇打了個寒戰,心想:“怪不得他身負絕世修為,修道界中卻默默無聞,很少聽人說起過,想是他五千年前所遭遇之事定是慘絕人寰,以致憤世嫉俗,離群獨居,將天下所有的人都恨上了。”他本來對朱翎上的殘忍暴虐痛恨無比,這時聽了這幾句話,不由得起了一些同情之意,沉吟片刻,說道:“朱前輩,你的深仇大恨,想來已經報了么?”

朱翎上道:“沒有。害我的人修為極高,我打不過他。”

林宇三人不約而同“咦”的一聲,說道:“比你還厲害?那人是誰?”

朱翎上道:“我為何要說出他名字,自取其辱么?若不是為了這場深仇大恨,我何必搶這斬神刀?何必苦苦地去想這刀中秘密?林公子,我一見你,便跟你投緣,否則照我平日脾氣,決不容你活到此刻。我讓你三人多活些時日,已是破例,只怕其中有些不妙。”

木清竹問道:“多活些時日?什麼意思?”

朱翎上淡淡地道:“待我想通了斬神刀中的秘密,離島之時再將你三人殺死。我遲一天想出來,你們便多活一天。”

木清竹道:“哼,這把刀不過沉重鋒利,烈火不損而已,又有什麼了不得秘密?什麼‘號令天下,莫敢不從’,也不過說它能在天下兵刃中稱王稱霸罷了。”

朱翎上嘆道:“假若當真如此,咱們四個就在荒島上住一輩子吧。”突然間臉色慘然,心情沮喪,覺得木清竹這幾句話只怕確是實情,那麼報仇之舉看來終生無望了。

林宇見了他神色,忍不住想說幾句安慰之話。不料朱翎上“噗”的一聲,吹熄了蠟燭,說道:“睡吧!”跟着長長嘆了口氣,嘆聲之中充滿着無窮無盡的痛苦、無邊無際的絕望,竟然不似人聲,更像受了重傷的野獸臨死時悲嗥一般。

林宇向船艙外望去,月光映照下,只見海面上白影晃動,卻是海中一條條大魚、中魚,不住躍出水面,一眼望去,不知有幾千幾萬條,當屬奇景。林宇還從未到過海上,自然不知萬魚齊躍是什麼意思。

海風一陣陣從艙口中吹進,穆璇璣衣衫單薄,過了一會兒,漸漸抵受不住,不禁微微顫抖。林宇低聲道:“璇璣,你冷么?”

穆璇璣道:“還好。”不過隨着說話,嬌軀忍不住一個冷顫。

林宇除下長袍,道:“你披在身上吧。”

穆璇璣大是感激,心中浮現一絲甜意,說道:“不用。你自己也冷。”

林宇搖搖頭,道:“我不怕冷。”將長袍遞在她手中。穆璇璣接了過來披在肩頭,感到袍上還帶着他身上的溫暖,心頭甜絲絲的,忍不住在黑暗中臉頰嫣然微笑。

林宇卻只在盤算脫身之計,想來想去,只一條路:“不殺謝遜,不能脫身。”

他側耳細聽,在洶湧澎湃的浪濤聲中,聽得朱翎上鼻息凝重,顯已入睡,心想:“此人立下重誓,一生決不信人,但他和我二人問卧一船,竟能安心睡去,難道他有恃無恐,不怕我下手加害?不管如何,只好冒險一擊。否則稍有遲疑,我大好一生,便要陪着他葬送在茫茫大海的荒島之上。”輕輕移身到穆璇璣身旁,想在她耳畔悄聲說句話,哪知穆璇璣剛好轉過臉來。倆人這一巧合,林宇的嘴唇正好碰上了她右頰上。

林宇一驚,就要分辯此舉並非自己有意為之,卻又不知如何說起。

穆璇璣滿心歡喜,將頭斜靠在他肩頭,霎時間心中充滿了柔情蜜意,忽覺林宇的口唇又湊在自己耳旁,低聲道:“璇璣,你別生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