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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會如此之巧!

傾君墨,君傾墨。

畫心激動得嘴唇有些顫慄,不僅是那三個字一樣,就連那三個詞用的也是一模一樣。

她還記得,當年她與君逸在滄泱湖畔初逢人皇君傾墨,那時他也是這般自我介紹的,只是多加了三個前綴。

那日碧湖之畔,長風之下,容顏頎秀散漫疏狂的男子,曾這般自我介紹道,“九天戰神君臨天下的君,九幽神女傾國傾城的傾,九州人皇墨點江山的墨。”

畫心忍不住又抬眼打量了幾番傾君墨,約摸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大眼,濃眉,披着淡藍色的緞錦,正神色淡淡地看着她。少年不似人皇君傾墨的疏狂,卻也生得十分明朗。

見畫心看過來,帶着審視的眼神,傾君墨回之疏朗一笑,以示友善。

畫心見少年眼底微透的疏離,自失一笑,人皇已故一萬年了,這少年不過名字與他相似一二,又有穿淺淡藍衣的喜好,或許……一切都只是恰巧。

“傾君墨?”畫心微微仰首,淺淺笑道,“名字不錯……只是……可惜了……”

可惜,能擔得起這名字里三個詞的人,如今再也不能一起踏浪滄泱論天下,酒傾山河踏九州了。

傾君墨聽見畫心緩緩吐出的那一聲綿長又幽遠的嘆息,眉目微動。那嘆息里似藏着數不盡的前塵過往,數不盡的悲涼故事,還有數不盡的隱晦秘密。

“不可惜。”傾君墨朝着畫心笑道,“原本我也覺着,這名字太過荒唐,如今見了姑娘,才知這世上,果真有絕色,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傾君墨輕描淡寫一說,似在玩笑,畫心卻瞳孔一縮,如受錐心之痛。

畫心覺得,彷彿眼前的少年,真的是人皇君傾墨,渡萬年之光,前來尋她,只為責備她:一笑惑了戰神心,一笑傾了九州城,一笑奪了人皇命,一笑覆了九州國。

“對不起……當年……”畫心一時失語,語不成句,有些話,深埋心底,終究難以再啟齒,“咳”

心緒涌動,本有舊傷,又添新毒,畫心一聲長咳,吐了一地的黑血。傾君墨黑亮的眸光微轉,映着畫心匍匐在地的纖弱身影,心頭微微一動,冷硬的心,終歸軟了幾分。

一句“對不起”,雖無用,卻令他動容。

這個……讓他想恨,卻又偏偏恨不起來的女人……

她不知道,她以為的恰巧,都只是他的早有預謀。

他沒想到,他只是微露端倪,便會立即牽動了她的舊憶。

那個眉目冷然,高高在上的神女,如今匍匐在地,懊惱自責,一身狼狽。他可以殺她泄憤,辱她復仇,可在她昏迷之時,他的掌曾數次拍向她,卻每每在伸到她頭頂三寸之處,便再也下不去手。

最後還替她鬆了松鐵鏈,又疏了疏經脈,她才得以轉醒過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畫心咳完,撐着石板勉力坐起身來,喘息了兩聲,又問,“百里祭讓你來的?你是他的人?”

被畫心打斷沉思,傾君墨抬眼定定地看着畫心,良久,才解釋道,“我和你一樣,也是被他抓來的。”

畫心狐疑地掃了兩眼傾君墨,見他衣衫潔凈,一身光鮮,行動自如,又低頭瞧瞧自己一身襤褸,鐵索加身,寸步難移,不由低聲誹道,“同是階下囚,為何,待遇卻如此不同。”

傾君墨難得見到畫心如此狼狽,還一副小女兒情態的嗔怨,不由失笑,道,“大概是因為我比姑娘更識時務,聽話些,自然就會少受許多皮肉之苦。”

“原來如此。”畫心點頭頓悟,倏忽又瞪大了雙眸,想起百里祭欲對她行的不軌之事,難道要識時務地英勇獻身?不由頗惋惜地搖頭嘆道,“好好的一個少年郎,怎就不知愛惜自己,沒想到百里祭竟是男女不忌,喪心病狂至此,不但霸女,還欺男,真是荒淫無度……”

“咳咳”

畫心尚未說完,已被傾君墨咳嗽着打斷。傾君墨皺眉,這女人滿腦子想什麼?將他當什麼人了?以為他是百里祭的禁臠?

想着想着,傾君墨不由紅了臉。

又瞧了瞧畫心,微微嘆了嘆氣,傾君墨發現這女人似乎與以前有些不同了,至於具體哪裡變了嘛……又說不上來,似乎……好像……變得比以前可愛些了……

可愛?

傾君墨被自己腦子裡大膽的用詞嚇了一跳,這個詞會跟眼前這個曾叱吒風雲笑傲蒼穹的女人有關係嗎?

一定是他錯覺了……

天界有云:得神女畫心者,得江山如畫,得萬民歸心。

傾君墨望着畫心,心潮翻湧,暗暗又是一聲長嘆:罷了罷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念留着你,還有些用處的份上,本皇姑且就先救你一命。

思罷,傾君墨緩緩挪了挪身子,伸手撿起畫心那柄被百里祭打落在地的短刃,仔細看了看刀鋒,又取來一盞燭火,將刀鋒在燭焰上反反覆復燙了又燙。

燭火襯着刀鋒,閃出一道凌厲的刀光。傾君墨的臉隱在燭火後,叫畫心看不清神色。

見傾君墨將烤完的刀刃隨意在手腕上比划了兩下,畫心立即驚呼:

“好了好了,我也就是隨口一說,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我還可以想辦法救你出去,逃出去後你就能好好做人了,實在不必為此羞愧自裁。”

傾君墨的眉頭又抽了抽,差點兒一刀扎在自己的手腕上,這女人怎麼變得又蠢話又多?高冷呢?智商呢?都被誰吃了?他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

“你叫什麼?”傾君墨冷不丁地開口問道。

畫心一愣,隨即坦誠回道,“畫心。”

傾君墨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衝著畫心冷冷吩咐道,“手,伸出來。”

刀芒一閃,閃得畫心心頭一毛,畫心以為傾君墨改變主意了,要殺她滅口,於是又語重心長地開導道,“小兄弟,**是小,性命為大,這……這才多大點事,你就非要弄個你死我活?”

“咳”傾君墨的臉色又變了變,他怕她再這般意淫聒噪下去,他會真的忍不住殺她滅口。

畫心見傾君墨似乎“冥頑不靈”,只好耐着性子與他商量道,“小兄弟,你看你我在此相逢,也算是患難之交,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傾君墨淡淡笑道,“沒有命,你拿什麼與我做交易?”

畫心微微挑眉,“這麼說……你還是要殺我?”

“不是我要殺你,是百里祭要殺你。”傾君墨見畫心不肯配合,用刀鋒輕輕劃破指尖,滴了一滴在石板的蛇屍上,漫不經心地問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地上死僵的細蛇遇血又鮮活了過來,細蛇一動,畫心便覺得腹中一陣絞痛,細蛇緩緩遊走,畫心便覺得四肢百骸似有萬千細蛇穿骨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