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從炭盆里竄上來,搖曳生姿。
畫上紅衣烏髮的女子在火舌下蜷縮,燃燒,再寸寸化為一團黑灰。
烈烈火光映照着女子慘白的臉色,飄飄晃晃,扭曲成詭異的面容。
不用仔細看,畫心便已認出來那畫上女子的身份。
只是她沒想到,書逸曾畫過這麼多的她。
鋪的滿地都是。
畫心俯身展開幾幅畫卷,每一幅都畫得惟妙惟肖,即便是一樣的紅衣,也畫出了不一樣的風情。
而且有好些是舊畫,顯然是在認識她以前畫的,可見他雖失憶了,卻從未忘記過她。
從未曾啊!
攥着畫卷的手倏忽攥緊,她倏忽想起他作畫時的場景,一如她詩中所寫,藍袖潑墨畫風情。
真正是人間最美好的風景。
如今,他焚畫又是怎樣的心境?
畫心井不敢去猜,她抬眼去看書逸,爐火隱滅處,露出他一片死灰的臉色。
書逸聽見動靜,望過來的目光幽深深,是畫心從未見過的徹骨冰寒。
那人,依舊是眉目如畫,依舊是清逸出塵,揚起的袖依舊是藍衣如雲,山水迤邐。
只是那眼神,淡漠又疏離,淡漠到彷彿是遠隔了好幾個雲端,疏離到仿若是相別了數十萬年。
畫心幾乎要將手中的畫卷折斷。
看着他的滿目清冷,她心中湧起翻江倒海的委屈與心酸。
他呀,這一襲如水的藍啊,就像她暗黑到走投無路的生命里最後一盞光亮,如今,也要滅了嗎?
書逸,亦或是君逸。
似乎都不重要了。
這一世,他是她的夫君,是清初的爹爹。
是與她夜夜交頸相纏的溫柔繾綣。
獃子,你可知,從你聽信桃夭讒言,離開無心居讓我一人身陷危境那一刻起,就已將我逼上了絕路。
我沒有選擇,沒有。
那次危局,讓我們之間,不止是隔了一層誤會以及一個和光同塵。還隔了這人間正道,隔了那萬世太平。
那日在山巔你說,要我陪你看江山如畫,萬民歸心。
可從你那日說時,我就不曾相信過你,不信你真的有朝一日會殺我救蒼生。
因我深知,在你眼裡,江山萬民,遠不及一個畫心。
是以,你騙我,我也騙你。
你教我的,將計就計。
九幽之力,天下無敵,能斬妖除魔,亦能滅神佛。你不殺我,自有魔君來索我命,你護我再周全,百疏總有一漏,一旦魔君得逞,後果不堪設想。
你這個獃子,到底懂不懂,我要你好好活着,初兒好好活着,塵塵也好好活,你們都好好活着……
那日夜宴你要揚我神女之名,你卻不知,神若顯靈,便不得久居凡俗,否則天機泄露,必遭天譴。
我卻順水推舟,應了你。
九幽之力既不能為你所用,我寧願與它同歸於盡,共毀於天劫。
我已尋到了封印的缺口所在,就在這蒼梧山上,待年後,天劫至時,借天雷地火之力,以身相殉,重固九幽封印,或能再守數十萬年的盛世太平。
而這些年,足夠你封神,足夠塵塵成佛,也足夠,你們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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