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默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卑微到了塵埃里，可他並不在乎，他不在乎葉星和多少個男人鬼混，他不在乎葉星如何對待自己，他只希望葉星能夠像以前一樣。

葉星的身體顫抖着，陽光灑在她的皮膚上，顯得無比蒼白。她輕輕推開段默，把一件髒兮兮的襯衫披在身上，努力用最冷靜最冰涼的語氣說道，“對不起。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走了，以後——不要再聯繫我了。”

段默的胸口一陣刺痛，說不出一句話來。

葉星沒再猶豫，站起身子，將衣服胡亂套在身上，推開門走了出去。

桌子上的豆漿緩緩冒着熱氣，霧氣在晨曦中氤氳。

葉星衣衫不整，搖搖晃晃的走出小巷，路上行人側目，但她絲毫不以為然。

小巷盡頭，那輛火紅色的保時捷依然停在那裡。

一個穿着黑色西裝，戴着黑框眼鏡的男人站在車前，面帶微笑，彷彿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

“他誤會你了？”男人拉開車門，伸手邀請葉星上車，他雪白的襯衫袖口十分考究的露出不長不短的1.5公分。

“你昨晚是故意把車開進巷子里的吧。”葉星像貓一樣眯起眼睛，瞳孔中含着憎恨的光。

男人剛毅的面孔充滿了溫柔，他想撥開葉星額頭的碎發，卻被葉星一把推開。

“和他早點斷了吧，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葉星咬着牙，喉嚨猛地吐出一個字——“滾！”

男人絲毫不惱火，反而更尊敬的彎下了腰，“只要你按照組織的安排去做，將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接近神的人。”

“呵呵，如果神是這麼齷齪的存在，那我還不如去當一條狗。”

男人的目光終於變了，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但他的腰卻彎的更深了。

“而你的男朋友，那個無所事事毫無未來的年輕人，也將得到一筆足夠揮霍一輩子的巨款。”男人補充着。

這句話像是一道符咒，讓葉星乖乖低下了頭，馴服的坐進了車裡。

男人滿意的看着葉星，十分客氣的為她關上了車門。他標緻的面孔倒映在黑色車窗上，扭曲的像是一條蛇。

“真是……可笑的愛情。”

——

星空還是那麼透徹明亮，被傳送出遊戲的段默雙膝一軟，直接倒在了草地上。

他感覺自己身體里所有的生命力已經隨着葉星的屍體一起消失，在葉星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的靈魂也被抽走。

這局遊戲比起以往，已經順利了不少，可是段默的心裡從未這樣難過。

他在進入遊戲世界之後，本以為這輩子大概再沒有機會見到葉星，但是沒想到，兜兜轉轉之後，他們還是相遇了。

而葉星變得與當初似乎完全不同了——段默知道，他心裡丟了的那部分，再也找不回來了。

草葉扎着段默的臉，清新的泥土味道直衝進他的鼻子里，讓他漸漸恢復了一些精力。

夜空里微微閃爍着星光，庭院里一片寂靜，隱隱能聽到隔壁星野兄妹互相鬥嘴的聲音。

大概已經很晚了吧……段默用力從草地上爬起，踉蹌着推開屋門，摔了進去。

豆豆和醉夢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心不在焉的看着電視劇，忽然聽到門廳的動靜，立刻站了起來。

段默總來沒有感覺到這樣的疲憊，他趴在地板上，只想就這樣一動不動，直到死亡。

兩雙粉紅色的包腳棉拖鞋出現在他的視線里——豆豆和醉夢急匆匆的趕來，直接跪倒在段默面前，緊張的將他攙扶起來。

段默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接着又掙脫了兩個女孩的手，爛泥似的靠在了牆邊。

“怎麼回事？”醉夢仔細檢查着段默的身體，甚至恨不得看看他的屁股上有沒有傷口。

段默揚起頭，頭頂的燈散着柔和的光，暖暖的照在他的臉上。

“我——遇見前女友了。”段默緩了口氣，推開醉夢和豆豆，扶着牆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順手關上了門。

“他說……前女友？”醉夢瞪大了眼睛，疑惑的和豆豆對視着。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醉夢就聽到卧室外面窸窸窣窣的響聲，當她推開門後，連睡帽都驚的掉了下來。

段默趴在廚房的餐桌上，面對着壘成小山一樣高的食物，正兇殘的吃着。

“哎，起的挺早啊，一起來吃點？”段默看到醉夢，舉起手中的半個三明治，熱情的邀請她共進早餐。

醉夢懷疑自己還沒睡醒，這絕對是一個可怕的夢——平常段默每天都要睡到12點才肯起床，自從住到一起之後，她還從來沒見過段默吃早餐。

“不了……我沒什麼胃口……”醉夢有些尷尬的回答着，趕緊轉頭鑽進了豆豆的房間，明顯是和豆豆商量對策去了。

段默才不管那些，繼續吃着自己的大餐，直到將肚子填的滿滿當當，再也放不下任何東西，才舒服的靠在了椅子上。

豆豆被醉夢叫醒之後，和醉夢在隔壁房間里探着頭，悄悄觀察着段默，像是兩隻小白兔在觀察兇殘的大灰狼。

最後，還是醉夢走了出來。她坐到段默對面，糾結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在遊戲里遇到……你的前女友了？”

“對啊。”段默漫不經心的剔着牙。

“你以前從來沒有提過你有個女朋友啊……”

段默努努嘴，吐出一片菜葉，“提那個幹嘛。”

“那你……不會殺了她吧？”

“不要大清早就這麼八卦好不好……”段默翻了個白眼，“她沒死，我也沒死，就這樣。”

醉夢打聽到了消息，又一溜煙跑回豆豆的房間，兩人不知又在嘀咕些什麼。

段默無奈的搖搖頭，接着悠然自得的點着了一根飯後煙。

不知為什麼，他今天一覺醒來覺得心情十分舒暢，好像葉星的事情對他沒有產生半點影響。他以前看到過一個理論，講的是人在遭遇巨大創傷和痛苦的時候，大腦會本能的迴避痛苦，以減少對身體的傷害。段默覺得自己現在大概就是這個狀態，他的腦海里已經沒有了葉星的存在，彷彿已經徹底遺忘了她。

吃飽喝足之後，段默哼着歌，歡快的打開了自己的系統郵件箱，準備接受自己的獎勵。

這次連續兩局得到第一名，獲得的積分的確十分豐厚，讓段默從貧下中農直接搖身一變成了土豪——現在他一共有一百六十積分，完全足以在商城裡一口氣買下一件不錯的道具或技能了。

不過對於段默來說，還有一個隱藏的選擇——抽獎。

只是抽獎所需的積分已經變成了八十，這倒讓段默開始猶豫起來了。

當初他就是通過商城裡那個簡陋的羅盤頁面獲得了垃圾之王和歪頭殺的技能，而每次抽到獎品之後，下次抽獎所需的積分也會翻倍，於是就演變成了現在這種情況。

八十積分對於段默來說絕對是一個不小的數字，並且八十積分也足以在商城中兌換一個中低檔次的道具，那麼到底該不該抽獎呢？

一旦沒有抽到，那麼段默就相當於白浪費了一次第一名的獎勵啊……

段默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沒能下手，他咬咬牙，關掉了商城的頁面——他現在並不急於增強自己，與其冒險，這些積分倒不如留到以後使用。

日子似乎又恢復了平靜，醉夢和豆豆也沒再提起前女友的話題，她們不知互相探討出了什麼結果，在那天早上之後，就再也不敢對段默大聲嚷嚷，生怕他想不開，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一點在醉夢身上表現的尤其明顯——醉夢向來有話直說，從不會藏着掖着，但現在居然連正眼看段默都不太敢——可是段默分明從她的眼中看出了無比強烈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