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哥簡單交代完了要辦的事之後，指着門外的車：“你們那台奧迪裡面，我放了二百一十萬，其中二百萬，是在大普那裡入股的錢，剩下的十萬，是你們最近一段時間內的活動經費，現在咱們手頭裡的錢不多，還得抽出一部分，用來安排大斌和子謙的家人，所以這次事，就先不給大家拿錢了！”

二哥點了點頭：“好，那我下午就動身，回龍城！”

“嗯，到了龍城之後，有什麼事辦不了的，你就跟老舅商量着來，還有啊，咱們在大普那裡入股，雖然說了只是口頭協議，但是錢給了之後，必須得讓他寫一張收據，以免他日後翻臉，對咱們黑吃黑！”

“明白！”

話都說完了之後，大家開始各自忙手頭的事，二哥和晉鵬開着那兩台破普桑，找地方毀滅證據去了，東哥則是把明傑叫到了外面，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房間裡面只剩下了阿振和史一剛我們三個人。

阿振看見房間內的人都走了，遞給我一支煙：“你說，冷磊真的會被判嗎？”

“不會吧，東哥不是說了嗎，他進去也就是蹲一段時間，現在房鬼子手裡沒什麼人可用，他手下那麼多混混，但有魄力能拿起槍，並且能把事辦好的人，也就有數的那麼幾個人，冷磊雖然沒有人性，但不可否認的是，辦這些社會上的臟事，他是把好手，所以等房鬼子病情好轉，肯定也得把他撈出來！”我頓了一下：“不管房鬼子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冷磊這次八成會頂替了扈濰的位置！”

史一剛不屑一笑：“擅弄刀槍陰謀者，必死於刀槍陰謀之下，他會遭報應的！”

阿振憂心忡忡的點點頭：“我就怕冷磊進去之後，會亂咬人，畢竟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咱們都跟着參與了，雖然咱們不是主使人，但是冷磊萬一真的撂了，咱們肯定脫不了干係！”

史一剛斜眼看着阿振，咧嘴一笑：“放心吧，冷磊只要不是傻逼，他肯定不會亂說的，你別忘了，這些事里，他扮演的角色可比咱們重要多了！”

“話是這麼說，但冷磊是怎麼想的，咱們怎麼知道啊！”阿振舔着嘴唇，沉默半晌之後看着我：“小飛，跟你說個事！”

“說唄！”

“我不想混了！”

“什麼？”我聽完阿振的話，本能一愣。

“這些話，早在國豪去自首的時候，我就想跟你說了，但是那段時間東哥挺難的，我也就一直沒辦法開口，現在房鬼子那邊元氣大傷，東哥也能緩口氣了，現在的情況下，多我一個或者少我一個，對大局已經沒有什麼影響了，我思來想去，感覺現在是我離開最好的時機……”阿振頓了一下，目光閃躲：“打打殺殺的日子我無所謂，但是現在鬧出人命，已經超出我的底線範圍了，有人說過，當一個混子手軟的時候，他就離死不遠了，實話跟你們說，昨天我在看見子謙屍體之後，當場就尿褲子了，雖然我掩飾的很好，但我真的不想跟他落得同樣的下場！”

史一剛聽說阿振要退出，表情有點驚愕：“咱們馬上就快在龍城站住腳了，大家好不容易才拼搏到今天，你這個時候退出，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在社會上混，呈勇鬥狠這些事我做的來，可殺人我絕對做不到，短短几天之內，四條人命，說沒就沒了，今天死的是他們，那明天死的就可能是我！”阿振嘴角抽搐的回答完畢之後，微微搖頭：“我害怕了！”

“不在這了，那你幹啥去啊？咱們拼了那麼久，才換來了這個位置，你知道外面那些小混子，有多羨慕咱們嗎？”史一剛撓了撓頭，語氣無奈的問了一句。

“在社會上混，錢來的快，可命去的也快啊，當初我剛下社會的時候，就聽過大樊的名聲，算起來他也應該跟咱們差不多大，那時候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檯球廳，而我那時候每天做的，就是坑蒙拐騙的弄個二三十塊錢，夠去網吧就行了，所以很多次路過大樊的超凡球室，我他媽都在想，看看人家是怎麼混的，再看看自己！”說到這裡的時候，阿振自嘲的笑了一下：“我一度以為，我這輩子都比不上大樊他們，直到後來，咱們跟了東哥，我短短几個月就竄起來了，雖然東哥在跟房鬼子的爭鬥里，一直處於劣勢，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東哥即使落魄成這樣，依舊還是一個出名的大哥，你現在出去問問，自從跟了東哥之後，有幾個人沒聽過我王振的？那段時間我每天都沾沾自喜，因為我再也不用羨慕大樊這些人了，我還自認為我的地位要比他們還高，可現在呢？現在那個曾經讓我羨慕的大樊，連頭都混沒……你們說，大斌、扈濰、子謙，這些人哪個不比我強，現在他們都混死了，那我還抱着憧憬留下幹啥啊？”

聽完阿振的一番話，我默然無語，從私人角度上來說，我是最不希望他離開的那個人，因為在當初我和冷磊決裂了之後，我最孤立無援的時候，就只有阿振和史一剛，兩個人願意始終不離不棄的陪伴在我身邊，大家摸爬滾打了這麼久，早就不分彼此了，我想挽留阿振，但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我們倆是從小玩到大的發小，接連出了幾條人命之後，我深知這條路跟我當初想的根本就不一樣，我不知道強留阿振，會不會害了他。

阿振見我半天沒說話，笑了一下：“就算我不跟東哥混了，咱們依然是兄弟！”

“嗯！”我笑着點了點頭：“咱們已經在這個圈子裡越陷越深了，趁早抽身，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阿振笑眯眯的看着我，伸手摟住了我的肩膀：“我家裡啥樣你也知道，我爸不着調，自打跟我媽離婚，搬到城裡之後，他就三天兩頭往家帶破鞋，那些小姑娘，有的還沒我數歲大呢，呵呵，我罵他，他也不聽……老王雖然不着調，但是只要我在，我們爺倆湊在一起，好歹也叫個家，他吃喝嫖賭的，也沒有積蓄，我覺得老王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跟我媽離婚，然後帶着我來城市生活，到了現在，我們爺倆既融不進這個城市，也回不到曾經的農村，在這個城市混了快二十年了，到現在還租房子住呢！就這種情況，我要是真出意外了，等他老了，誰他媽伺候他啊！”

“人生就是一場賭博，只要敢拼，就沒有贏不到的東西，金錢、美女、尊重……但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找到自己的籌碼，在社會這盤賭局裡，最廉價的，就是生命！”我很理解的笑了一下：“既然決定退出，那就別猶豫了！退出去之後，把心裡的事收一收，以後好好生活吧！”

“嗯，一會我就去跟東哥談！”阿振看着我和史一剛：“如果有合適的機會，你們也都退了吧，這個圈子的水太深了，繼續掙紮下去，指不定誰就會是下一個溺死的人……即便真的有一天，東哥可以東山再起，那代價也會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現在國豪、大斌這些跟在他身邊的老人，已經一個一個的都折了，真等到把天捅破了，東哥的二叔肯定會拼着老命的保護他，但是你覺得咱們這些新人，他二叔會在乎咱們的死活嗎？”

我我笑了笑：“真要是退出，我也得等到東哥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我答應過大斌，只要我不倒，就會一直站在東哥身邊！”

“你這驢脾氣，我就知道勸不動你，行了，我去跟東哥談談！”阿振嘆息一聲，轉身離去。

“操，混得好好的，說走就走了！”史一剛看着阿振的背影，語氣惆悵的說了一句。

我笑了一下：“現在這個時候，的確是退出的最好時機，你有什麼打算啊？”

史一剛鄙夷的看着我：“阿振已經決定要走了，我如果再離開了，你不得哭啊？放心吧，剛哥我一直立志做一個大混子，不達到目的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再說了，我要是真退出去了，拿什麼來養活我媳婦啊？”

聽見史一剛決定留下，我的內心得到了一絲慰藉：“那我還得謝謝你唄？”

“謝倒是不用，有時間你抓緊把欠我那四千塊錢還了就行！”

“啥錢啊？”我奇怪的看着史一剛，隨即轉身就走：“成天凈說一些我聽不懂的！”

“韓飛，你要這樣，我也不混了！”

……

十多分鐘之後，阿振再次回到了房間里。

“怎麼樣？”我看見他進屋，關切的問了一聲。

“挺好的，我說要離開，東哥也沒問原因，直接就同意了，還給我拿了五萬塊錢，他說最近經濟比較緊張，等過一陣子緩過來，會再給我拿五萬！東哥還說，以後我要是在外面生活的不如意，或者等他穩定了，我隨時可以回來！”阿振對我們笑了笑：“對於這個結果，我已經很滿意了，有了這筆錢，我回去之後，就能首付買個小房子，然後找份工作慢慢還貸款了！”

“嗯，有了房子，雖然談不上穩定，但至少能在這個城市紮根了！”我跟着點點頭：“在社會上混一回，能全身而退，並且能拿着點錢走，已經很不錯了！”

阿振點點頭：“以後我不在了，你幫我多照顧點史一剛，這孩子嘴不好，容易得罪人，但是他的心不壞！”

“這話說的，我刨你家祖墳了，你這麼埋汰我？”史一剛頓時不高興的看着阿振：“等我將來混好了，就找倆小孩，天天堵你家門口揍你！”

“少跟我扯犢子，以後我不在邊上了，你別跟個虎逼似的，辦事之前多動動腦子！”阿振看着史一剛，目光滿是不舍。

“我知道了！”史一剛隨意的點了點頭：“以後你不在社會上混了，誰要是欺負你，你就給哥們打電話，不論天涯海角，我都回來踢他！”

阿振重重的點了下頭：“下午你們就要去龍城了，走啊，咱們仨再喝一頓？”

“現在你最有錢，你請！”

“妥了！”

中午的時候，阿振我們在附近找了一個規模很小的飯店，喝了一頓送行酒，席間阿振喝的酩酊大醉，不斷地掉着眼淚，我知道他捨不得我們，但是他更知道，對於老王和他這對在鋼鐵巨獸般的城市裡苟延殘喘的父子來說，相互之間能平平安安的生活，比什麼都重要。

送別了阿振之後，當天下午，二哥、史一剛我們三個人開着奧迪，帶着用兩條人命換回來的二百萬巨款，準備就入股大普的飼料廠一事進行接洽，並且以先遣部隊的身份入駐龍城，與牛萬成博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