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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點。

隨着窗外的街燈亮起,我們的房間里也打開了燈,桌邊的一壺普洱茶,經過一下午的浸泡,已經變得血紅,不得不說,余公子真的是一個賭癮很大的人,像我這種二十齣頭的小青年,在牌桌前做了一個下午,都已經開始感覺腰酸背痛,而他竟然什麼事都沒有,甚至拒絕了東哥出去吃午飯的要求,就一心在那打牌。

經過一個下午的搏殺,我面前的籌碼已經見了底,余公子那邊也是戰況慘烈,倒是東哥和余公子帶來的老黃二人,面前的籌碼高高摞起,老黃之所以能贏這麼多,基本上都是我的功勞,因為我這邊雖然不斷地在盯着余公子,卻也導致了自己根本沒法胡牌,平白無故間讓老黃鑽了很多空子。

隨着牌桌上的風雲變幻,余公子的面前,已經只剩下了最後一個紅色籌碼,而且手中打出的牌也變得瑣碎,不出意外的話,這手牌,應該是最後一圈了,東哥看着余公子面前的籌碼,露出了一個笑容:“余總,要我說,咱們這個牌局,差不多就散了吧,我今天過來,是求你幫忙的,如果真的把你贏的片甲不留,接下來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談事情了。”

“無妨!”余公子淡然一笑:“不過是一堆塑料籌碼而已,即使換成了錢,這些損失,我也承擔得起。”

“你的話言重了,外面的人誰不知道,你名下的集團產業眾多,是個日進斗金的龐然大物,即使把這些籌碼換成黃金,我相信你也會面不改色,不過咱們今天打牌之前,沒有立下規矩,玩的也就是個樂呵,更何況我是來求人的,怎麼能拿你的錢呢。”東哥笑着回應。

“既然是賭,自然就有輸贏,既然賭輸了,我就得認,而且你也說了,我不缺錢,所以再多的錢,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麼意義。”余公子笑着回答完東哥的話,扭頭看着老黃:“黃總,如果我真輸了,你得幫甘總作證,免得我賴賬啊!”

“好!”老黃像個老狐狸似的應了一聲。

等余公子說完這句話,我也挺直腰板,跟着嚴肅了起來,因為余公子這句話,還是在牌桌上吐出了第一句話,也正式為我們的談判拉開了序幕,余公子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顯了,我手裡不缺錢,所以你如果想用錢求我辦事,免開尊口,因為你拿來的那點錢,我未必看得上,即使足夠令我動心了,那我有沒有這些錢,也一樣可以生活的很好。

“余總的這種心態和境界,果真帶着企業家的風範,足以讓人高山仰止啊!”東哥也聽出了余公子的弦外之音,笑着附和了一句。

“你這話又言重了,我談不上什麼境界,至於你說的心態,咱們之間倒是的確不一樣,你也知道,我父親在市裡身居高位,所以外界對我的風傳,始終很負面,這麼多年以來,別管我自己多麼努力,才憑藉著自身的格局和魄力將企業做大做強,但是在外人眼裡,我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老爺子的關係,這種紛紛亂亂的謠言,自從我做生意開始,直到今天,都沒有斷過。”余公子說起這件事,面色有些無奈:“我記得你二叔甘景華,退休前也是市局的主要領導,這一點,我想你也有所感受吧!”

“為官者富,這是國人幾千年來慣有的思維,是我們沒辦法改變的,放在古代,不是還有爵位嫡傳,蔭澤九族的說法嗎,當年我做生意的時候,外人也因為我二叔,指責過我是紈絝子弟,但我倒是沒有像余總一樣,那麼顧及他人的目光,畢竟咱們憑實力成長,只要胸中坦蕩,自然問心無愧!大丈夫在世,又何必在乎那區區三兩句謠言呢。”東哥看着余公子,笑眯眯的回應道。

看見東哥面不改色的說出了君子坦蕩蕩之類的話,我頓時汗顏,因為當年我剛進盛東的時候,東哥就在做着倒礦賣礦的生意,當時的盛東公司,完全就是在藉著他二叔的名號生存,而他此刻說起那些事的時候,竟然什麼表情都沒有,一副受了委屈也要藏在心裡的樣子。

“好!好一句君子坦蕩!問心無愧!”余公子聽完東哥的話,眼神一亮,頗有一種找到知音的感覺:“沒想到咱們倆才見了一面,竟然一見如故,讓我有了一種知己的感覺。”

“今天坐在這裡,我也真是後悔沒有早些認識余總。”東哥同樣一臉真誠:“我二叔僅僅是一個市局領導,外界對我的誤會就那麼深,而你的父親,更是位高權重的封疆大吏,所以對你的境遇,還有你承受的謠言,我深深地能感覺到你的憂愁!”東哥一臉惺惺相惜,繼續吹捧着余總。

“是啊!你沒發現嗎,就因為這些事,我的頭髮都愁的一把一把的往下掉么,現在我也只能把頭髮盡量往後梳,來擋一擋歲月留下的痕迹了!”余公子這隻老狐狸,十分不要臉的接下了東哥的話,彷彿自己走到今天,真的是憑能力一樣。

看見余公子四十來歲的人,竟然還能這麼不要臉,我心中感覺特別的噁心,跟着開口:“余總,我覺得您並不是頭髮在向後倒,而是人在前進!”

“好!會說話!”東哥頓時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算了,不提了!”余總聽着我和東哥的吹捧,淡然的搖了搖頭,扔出了一張三筒:“你們能體會到我的不易,我也算是遇見了知音,如今我的年紀大了,老爺子更是日漸蒼老,我這個不孝子所能做的,只有多陪陪他,盡量讓他少操點心了!”

聽完余公子的話,我心裡暗自“呸”了一聲,真他媽假,還沒事多陪陪家人,你要是真想陪你爹,可能閑的沒事,在這跟我們打了一下午麻將嗎。

“余總,你這話說的有些過了。”東哥聽見余公子這話,露出了一個笑容:“如今你事業有成,社會地位也有了,可謂人生圓滿,如果你都算不孝,那我們這種小老百姓,豈不是該死了嗎!”

“我的孝道,與錢無關。”余公子駁回了東哥的話:“你也知道,我父親一生清廉,所謂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如今老爺子年紀大了,就連我前一陣子想給他買一台私家車,讓他在上下班的路上免受風吹日晒,都被回絕了,直到現在,老爺子還堅持着除了公務之外,堅決不用市裡的司機和車,他都那麼大年紀了,還在每天一個人騎着自行車上下班呢,你說,我這不是不孝是什麼?”

“余總,你放心,這件事我幫你辦了!”東哥聽完余公子的話,很自然的把話接了過來:“你家老爺子為了安壤的建設,已經操勞半生,像我這種受到zhèngfǔ恩惠的商人,必須有所表示!”

聽完東哥的話,我也跟着有些開心,既然余公子收下了我們的東西,那就說明,葫蘆哥的是,有緩兒了。

“甘總,你這句話,不要再提了昂!”余公子聽說東哥要給他父親買車,臉色一下就變了:“你這是在行賄,懂嗎!”

‘刷!’

聽完余公子的話,我和東哥同時一愣,全都懵了,我十分想不明白,余公子既然提出了要求,為什麼又冷着臉把我們的話駁斥掉了。

“余總,您放心,我的車不落在老爺子戶上,就用我公司的名義,讓老爺子先開着,你看這樣行嗎?”東哥調整了一下情緒,快速補充道。

“扯淡,我父親是zhèngfǔ幹部,開你一個私營企業的車,傳出去之後,這半生清譽,豈不毀於一旦?”余公子再次皺眉。

“啊,對,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了。”東哥抿着嘴唇,沉默了下去,也摸不清余公子的脈了。

余公子感受到房間內有些冷的氣氛後,很快又換上了一副笑容:“小甘,今天咱們倆見面之後,相處的還算不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跟你見面,是因為咱們倆是朋友關係,而不是誰求誰辦事的關係,你也知道,我父親位高權重,所以做人做事更應該謹言慎行,而我作為兒子,就算不給他爭臉,但也絕對不能給他抹黑,所以咱們的談話,就別帶着老爺子了,只用朋友的關係交流,行嗎?”

“呵呵,行啊!”東哥被余公子牽着鼻子聊了半天,心中肯定也是十分不爽,但依舊耐着性子賠笑臉,到了這時候,我也有點懵了,這個余公子既然約了我們見面,那麼我們送錢,他不要,我們給東西,他也不收,真不知道他是在這唱什麼戲呢。

“對了,之前別人給我介紹你的時候,說你有些事要跟我聊,而我這一下午光顧着打牌,倒是忘了問正事了。”余公子扔出一張麻將牌之後,用小拇指撓了撓眼角:“你找我,是為了什麼事啊?”

“余總,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在外地犯了點事,在本地也惹了一些麻煩,現在人被關押在市看守所,我聽朋友說,你神通廣大,所以就想着找你,拜拜佛。”東哥摸起一張麻將牌,把訴求說了出來。

“這種事情事關司法,你找我一個商人拜山門,是不是走錯路了?”余公子打出一張牌,有些玩味的問了一句。

“余總,介紹我的朋友跟我說過,你是山中的土地,廟裡的山神,雖然人不參政,可是朋友眾多,我來找你,不是想要讓你妨礙司法公證,只是想求你幫忙問問,我的朋友會是個什麼結局。”

余公子聽完東哥的話,低頭點上了一支煙:“你這個朋友,叫什麼名字啊?”

“孔曼麗!”

“女人?”余公子聞言,假裝挺驚訝的問了一句,但是我們心裡都清楚,他既然同意見我們,肯定知道我們為什麼事找他,純粹是在這裝傻呢。

“男的。”東哥雖然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但還是接過了話。

“呵呵,這名起的挺有意思。”余公子莞爾一笑:“犯的什麼的案子啊?”

“命案!”東哥直言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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