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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周國,滄州。

近來的滄州城算是數十年來第一次這麼寧靜,東靈國雍京城七百里外出現神秘古卷,江家四公子江長安被囚困其中,更傳聞出其中有仙寶的諸多消息,殺手盟傾巢出動。

一來為是有人貼下的萬金貼能取江長安頭顱着賞百萬金!二來,則正是為了那千古難見的仙寶!一舉兩得豈不快哉?

而滄州另外一大勢力已經更名寒門的寒鐵盟早在前一日便趕往東靈,營救這位諸多人都還素未謀面的新門主。

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棋瘋子口中呢喃,自執黑白。

直到面前落座一個身着布衣的黑臉胖子,王八綠豆眼,兩撇八字鬍,神情閃爍,放在街上活脫脫一個無賴破皮,咧嘴嬉笑:

“老瘋子,我能坐這不?”

棋瘋子獃滯的目光恍然竟多了一道清明,呢喃聲顯得清晰:“賣棺材的不行。”

“嘿,道爺雖然賣棺材,但還沒躺進棺材,你怕個屁。”說著,他已拍拍屁股席地而坐。

棋瘋子完全瞪開雙眸:“堂堂位列神榜第五位的不惑禪師屈尊來老瘋子這兒有何指教?”

“指教?”不惑禪師瞪圓了王八眼,跳腳大罵:“老瘋子,你這是變着法地罵老子啊,你一個臭不要臉的神榜探花位用得着老子指教?”

棋瘋子長嘆一口長氣,緊緊皺眉,他很不喜歡人將他列在神榜之上,卻無可奈何。

靜默良久,不惑禪師沉聲道:“神榜上的幾個人耐不住性子了,那幾個老東西都是不將大能強者放在眼中的老妖孽,一心修行想着成仙果,一直難以突破桎梏,此次東靈出現神秘古卷,仙寶出世,他們怎麼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老瘋子沒答話。

不惑禪師搖頭:“他們不該去的,平日倒沒什麼,但是這次江長安被困在密卷之中,他們明知道這一點還要跑去和稀泥,這不是自找無趣?真是活得久了,修為越修越高,腦子越長越小。”

聽到這個姓名,棋瘋子神情微微波動。

不惑禪師輕笑:“你不用擔心,那個人已去了京州,神榜上那幾個不敢分的傢伙可都在京州,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京州……”老瘋子沉吟思考片刻,嘩啦一聲將棋盤推翻,躺在破草席上,睡了。

……

京州城,東街最繁華地,一條狹窄望不見尾的叫花巷。

天色幽暗,秋風中的清晨散發著濃濃白霧,彷彿窺探着貪婪者的內心,吞噬着無邊**。

九月風如蠶絲般綿柔,又似冰粒般刺骨,穹頂

魚肚,朝陽未初,街上行人稀疏,叫花巷裡的滿城乞丐裹着破爛茅席做着香甜的春秋大夢。

沒有乞丐會在這個時辰醒來的,古往今來也從來沒有一個會早上出去討要施捨的乞丐,如果一個乞丐能夠起這麼早,那他也不至於淪落到這般田地了。

可萬事偏偏總有意外,一個雙耳失聰的老叫花子倚坐街頭,神色凝重而莊嚴。

他每日都會這個時辰醒來,早睡早起,身心無恙,儘管已經要飯許多年,這個好習慣依舊跟着他。

突然,他的雙目猛然定格在巷口,石化當場,接着,全身猶如篩糠一般劇烈顫抖,黑眼圈裹挾的眼白中竟luǒlù着刻骨的絕望,野獸一樣的恐懼充斥全身,將他吞沒。

老叫花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男人,儘管他蒼老了許多,額前也多了幾縷銀絲,但是那一臉頹廢慵懶、只將世事作為手中把戲的姿態他怎麼忘得了?

第一次遇到這個男人時,老叫花是京都城中一小卒,那日城中傳瘋了有人自夕照國而來並且帶着破夕照國夜將之法的消息,一時間萬人空巷,都想一睹這位神秘人的模樣。老叫花於人群中墊腳眺望,那個男人神色恬淡,笑意淺淺,說不出的洒脫,道不盡的風采。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做從容。

第二次遇到這個男人時,老叫花已不再只是小卒,他成了皇城禁軍一員,那日景皇陛下於驚天樓大擺宴席,那個男人沖了出來,千軍萬馬在他面前紙糊一般脆弱,即便護持陛下的十八位妖孽老供奉也恐怖慘死,鮮血從頂樓一直淌進底層泥土裡,三百株鳳緗白梅嗜血而生,花色刺目。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做恐懼。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你不是發誓此生絕不踏入京州半步嗎?為什麼還要回來?你將我們害的還不夠慘嗎?”老乞丐一個趔趄栽倒在地,兩隻完全血紅的瞳仁滾成了橢圓暴突出眼眶,一張臉扭曲猙獰,大口硬生生撕裂了嘴角,一動不動。

一個神鬼不懼的老叫花,駭死了!

……

走過叫花巷子,便遠遠看見一座高樓立在當前,時辰雖然尚早,但是這座高樓的買賣卻通宵達旦,晝夜不息。

這個時間也有不少的公子哥出入其中,多是笑着進去,哭着出來。更甚者有的客人是被三五個壯漢抬着扔出來的,全身上下未着片縷,兇狠叫罵了幾句不得不撿了個破碗也走進了叫花巷,沒再走出來。

高樓門前金子牌匾上寫着四字

“金鉤賭坊”。

賭坊一樓是一間三十丈闊大的金庭,牌桌賭局數不勝數,人挨人人

擠人,喧嘩聲三條街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正當此時,但聽得轟隆一聲,一頭三角火牛虎被從門外生生砸了進來,直接拍死數二十餘人,那火牛虎則硬生生釘在了廳內最里側石壁,斗大的頭裡沒入牆內,屁股衝著眾人,僵硬似冰石。

砰砰走路聲緊接着由門外傳來,一個丈八高的禿頭壯漢,絡腮鬍,四方臉,五官扭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裹着鯊魚皮藏藍褲,上半身luǒlù着誇張的肌肉,一步一個腳印走來,站定門前,嗓門暴喝如雷:

“叫你們管事的滾出來!”

笑容諂媚的管事呵呵咧嘴湊上來:“這位客官還不知這裡規矩,從來沒來過吧?在金鉤賭坊這一畝三分地誰也不能放肆,但是客官一來到就殺了我二十多名客人,這筆賬你可是要賠的。”

“規矩?哈哈哈,某人從來不知什麼規矩,只聽聞這金鉤賭坊背後主人手裡握着京州乃至整個夏周國一十八州的錢財命脈,錢莊、賭坊不勝枚舉,某人今日便是想要討要一二。”

管事臉色耷拉下來:“客觀是要錢?”

壯漢悶聲大笑:“某人想要的不是錢,只是也想坐這最大財主位置上觀瞧觀瞧。從今以後這金鉤賭坊就是某人的,哈哈哈哈!”

眾人不禁大驚失色,管事心中也是大震,這話中含義傻子也能聽得出來,再看牆上火牛虎,此人非但神力非凡,境界想必已將近大道篇。

正當此時,只聞樓上一聲淡漠:“能說這話的不少,但是不怕死的卻不多。”

眾人看去,這是一個服飾怪異的中年人,身上穿着通紅色道袍,胸前陰陽無極圖,背上背着一隻人一樣大小的紫紅葫蘆,手攆鬍鬚,目中無人。

墊足飄然落在大廳中央,彈指拂袖拍了下壁上火牛虎的屁股,哧哧焦響,眨眼片刻,火牛虎已化成飛灰。

“這位莫非正是已步入大道篇破妄境的火道人?!”

這話一出,就聽一陣喧嘩,旗鳳州白靈谷中火道人一人斬殺九位半步大能,這樣的戰績怕是古今少有,據傳那背後紫紅葫蘆里裝着的是乃是由九千尺地心索取來的七轉琉璃火,縱然大能強者也不敢纓鋒。

壯漢冷笑:“就憑你,殺不了我。”

說罷,他暴喝一聲,全身肌肉有鼓起三圈,小臂足有水桶粗,肌膚表面繚繞黑煙,竟是大能威勢。

火道人風趣笑道:“我只說你會死,可沒說我能殺的了你。我是殺不了你,但門外的人摘你頭顱就如探囊取物一樣簡單。”

話音剛落,就聽壯漢身後門外有人道:“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