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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長安不明白老者為何如此,今日的一切都太過反常,下了史無前例的第四盤棋局,老者也根本無心再戰,一味退讓。

江長安的棋藝本就不弱,已經算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如今老者故意讓棋,江長安也不做虛,使出渾身解數乘勝追擊,迎頭而上,不過半個時辰,大局已定。

“我贏了。”江長安輕輕說道,心神並沒有跟隨這棋局的勝負而大起大落,他已下過千萬局,老者又刻意相讓,勝這一局早已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小友贏了……”

江長安淡淡說道:“在下不明白,為何老前輩要故意讓在下?”

如是老者絲毫不相讓,自己的棋藝恐怕要再修鍊個二十年才有可能比肩,勝過對方更是遙遙無期。

可即便如此,他更希望得到的是真真正正的一戰,能夠公平分出勝負的一戰,儘管這世上從來都不存在真正的公平。

老者緩緩抖落身上積雪,站起身漫步走到橋上,遙望神府茫茫邊境,那裡奼紫嫣紅,開得正是絢爛,與眼下冰冷寒冬大相徑庭:“因為,這攤棋局本就不是為小友設立的……”

什麼意思!江長安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神府鏡中可以確定曾經有過其他人,喜的是這就意味着老者興許知曉這神府鏡的製造者究竟是何人。

“老前輩知曉神府鏡的製造者是何人?”

老者笑着搖搖頭:“神府至今,天上天下,唯此獨有,來歷至今也無人所知,只是傳說有天人恰時撿到,神府鏡中的世界原本乃是虛無無盡,什麼也不存在,但卻偏偏有比山古靈力還要充裕的靈力,實乃修行的最佳場所。那位撿到神府鏡的天人便在其中留下八重秘境,並且留下八種罕見至寶,留存世人,機緣巧合之下,落到了小友手中。”

“那位發現神府鏡的天人究竟為何人?”江長安急忙跟着問道,光是目前發現的——第一重秘境龍紋鼎,第二重秘境菩提眼,第三重秘境龍骨,每一份都不是尋常之物,這個能夠將諸多寶物尋到手需要如何的實力?

奈何老朽也不知道答案,他又將話鋒轉到了江長安的身上,問道:“小友魂魄裂痕難愈,繼續下去壽命不足三月,有何良策?”

他輕輕一指,江長安胸前的衣袍便敞開露出胸膛,心臟位置皮肉枯萎的面積已經遍及半個身子,命不久矣。

“良策沒有,續命的方法倒是有一個。”江長安嗤笑,只要尋到紫翼聖金蟬一切都還有轉機。

“老前輩上次提到的玄黃仙源乳小子半點頭緒也沒有,造化始尊是有大機緣,在闖入了一座仙墓才僥倖尋得一罐玄黃仙源乳,老前輩也說過,玄黃仙源乳不可能重生,就算完整留存至今也是毫無蹤跡可尋,偌大盛古神州,又該去哪裡找?恐怕就算是找到,我這半條命也早就成了一堆枯骨了……”

“小友太過悲觀,萬物起始終端冥冥之中早有定數,就如今日你我在此遇見,便是定數,等到時機到了,小友自會遇到。”老者語氣像極了街邊算命先生。

江長安嘴撇了撇,造化始尊下落至此不明,死沒死都是個謎,更不用說尋找他遺留之物,甚至玄黃仙源乳歷史上真正是否存在都難說。

“小子還有件事想要請教老前輩。”

“小友請說。”

江長安猶豫一下,小心翼翼道:“老前輩和造化始尊相識嗎?”

他的心臟砰砰直跳,老前輩似有若無總是提到這位創立三篇十二境的造化始尊,並且提及這四字時臉上總會多上一股由衷笑意,種種跡象都表明二者有一定的聯繫。

“老前輩對造化始尊的了解絕非平常,老前輩是和造化始尊相識?”

老者爽快笑道:“相識……”

他竟沒有半點含糊其辭,直言承認。

江長安驚喜道:“那老前輩也不知造化始尊去了何處?為何妖族兩代妖帝都是莫名不知去處?人族的先賢聖人也神秘消失?歷史長河中這些參悟大道的強者最終都去了哪裡?”

老者神色無喜無悲,淡若清風:“無人得知。不過造化始尊在參道後,久久未動,留有一句話。”

“是什麼!”江長安直接趴到了棋盤上聽得仔細。

老者欲言又止,面色悲戚,江長安急忙站起行禮:“還請老前輩告知在下,造化始尊說了什麼?”

老者長嘆一口氣,道:“‘天生萬物,不該生道法,萬道林立,不該生造化。’”

江長安頭上中了一擊當頭棒喝,顫顫巍巍站起,身子仿若麻木動彈不得,半晌後艱難道:

“造化始尊后悔了!造化始尊后悔創立三篇十二境!”

老者手指輕輕撩動棋子,眼眸中充斥着刻骨銘心的哀慟:“始尊早早料到,此法一出萬道皆滅,人們自認找到了最佳修行途徑,只會讓大道停滯不前,末法時代的來臨只是時間問題!”

江長安楞道:“暮色黃昏,盛景荒蕪,此間少年,垂垂老矣,這位生在道法鼎盛初始時代的始尊,早已看到了十萬年後!”

世間只知十二境,不聞萬道齊蒼穹!

江長安屹立在風雪之中,心中蒼涼,造化始尊當時的心境一定比如今自己要荒涼百倍,自認開闢了人人皆可修行的道法,最後才發現,卻是給世人上了一道十萬年都解不開的枷鎖,十萬年都破不開的謎題!

“小友可還有其他的問題?”

江長安想了想,又掏出剛剛到手的銅綠遞過去:“不知老前輩可知曉這件器物?”

十萬年前東鍾尚在,墨滄又為何會被封印在東鍾里?這些他都一無所知,就連墨滄平日也是隻字不提,現如今終於遇見一個知曉過往的老者,便要好好問一問。

“這是……”老者接過銅綠捧着手心細細觀察,猛然大驚:“東鍾!東鍾碎片!小友是從何處得來的此物?”

江長安不再隱瞞,將發現第一塊銅綠到如今第四塊銅綠全然吐露,除了隱瞞了墨滄的事。

“操縱東鍾!”老者雙目從未瞪得這麼大,驚赫難耐,“自東鍾出現伊始,世間極道神兵哪怕是荒古三劍也早已認主,唯獨這東鍾在當時桀驁難馴,上古神州無數強者大能都是束手無策,就連造化始尊也毫無辦法,可為何它會碎裂?又為何甘願認十萬年後的小友為主?”

江長安伸手一招:“鍾岳!”

太乙神皇鍾飄然出體,飄飄蕩蕩旋轉在掌心,鐺啷啷發出親切的悅耳清響,而感知到老者手心那團銅綠存在,更加激動,金光顫動浮沉,不時親昵得蹭着他的手臂,若非有江長安掌控,早就迫不及待地沖了上去。

老者白眉微微挑起:“不對,這鐘內氣息不正,力量紛雜,不純不凈……”

又盯了一會,他才瞭然收神,欣然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小友在其中摻入了其他的法器,共同鑄成一座新鍾。”

老前輩說的其他法器想必就是慈心洞天的護派金棺了。江長安道:“在下一直擔憂,如此是不是褻瀆了先人之物?使東鐘的力量大打折扣?”

“小友錯了。”

“錯在何處?”

“東鍾從未認主,又豈是褻瀆先人一說?二來,若非小友將其他法器融入其中,早在一開始就會被銅綠的力量完全侵蝕壓制,也就沒有你我今日相見了,這樣說來小友也算因禍得福,才有了今日神鍾……”

江長安這一點則是深有體會,就連墨滄時不時地還說起若非護派金棺,他的身體早被銅綠原始磅礴力量給壓榨至死。

老者道:“只是隨着越來越多的銅綠鍛入其中,小友的心神也更難壓制,所以小友切記,勿要心浮氣躁,須知大道無捷徑,切忌一步登天。”

“小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