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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人等潮水般退散而去,只剩下一地肉泥,以及杵在原地呆若木雞的四名灰袍老者。

那名早見過江長安手段的老者倒還好說,與那血手狠辣的風格已打過了照面,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可另外三人就沒有這些計量了,許久才從震驚之中回過味兒來,卻說再多都已於事無補,他們現在要擔心的是面前這個男人要他們活,還是要他們死?

正當此時,異變再度生起,居於末位的灰袍老人竟陡然如離弦之箭迸射而起,動如脫兔,閃電般來到面前。

他手持尺余長透着妖異紅光的匕首朝江長安眉心刺去,然而那匕首尖端卻硬生生定格在了半寸外,絲毫不能深入。只因裹着灰袍的脖頸已如飛蛾撲火般栽進了他的掌心,微微施加薄力,那白皙的肌膚透出道道青筋,一路延伸至灰袍下那張口無法呼吸的面龐,蒼老的老者面容就在眾人驚愕之下化成了一個豆蔻芳齡的美貌女子。若是她眼中消了那股難以言說的恨意與不甘,應該更美才是。

剩餘三名灰袍老者大驚失色,他們根本不知曉這個女人的來歷,何時易容成同袍的身份混入進來的,若因此事徹底惹怒了這個白髮煞星,三人性命恐是休矣。

三人惴惴不安就要急忙尋言解釋,卻見江長安只是朝三人揮手示意離去,神色淡然。三人如釋重負,顫抖着身軀也不敢化作流光閃遁,而是如常人規規矩矩行禮亦步亦趨地離去了。

“你和我曾經殺掉的一個名叫慕容阮香的長得幾分相似,是為她來報仇的?”江長安淡淡說道,手中力道緩了幾分,他懶得詢問這個女人的名字,一個人一輩子能記住的東西屈指可數,多餘的東西哪怕一個姓名都是不必要的累贅。

慕容珂露出自嘲笑意:“慕容阮香是我姐姐,我知曉自己殺不了你,所以我此行前來還有一事,就是傳達主人的話。”

“你的主人?”江長安幽深的眸子逐漸冰冷,“蕭縱橫?”

慕容珂繼續笑着,這次眼中的嘲弄指向了這個男人:“主人說的果然沒錯,你的憤怒說明了你的恐懼。咳咳……江長安,主人讓我來告訴你,他在等着你……等着你去見他。”

“他這麼肯定我會去見他?”

慕容珂神色篤定:“主人說若是江公子知曉了他所在的地點後,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她竭盡全力擠出一絲勉強笑意,逐字說道:“上古聖地——臨仙峰。”

慕容珂嘴角的笑意越發強烈,只因他能明顯覺察到就在她說出這幾字之後的一瞬,覆在咽喉上的手掌微微顫了一下,猛地收緊要置她於死地,她的笑意越發淡然,閉上雙目,終於可以這樣死去,雖然無法為至親復仇,但至少也算為主人完成了一件大事。

他會記得這樣死去的自己嗎?會的吧?

可遲遲的苦等之下那種刺骨的死亡之氣也並未襲來,她疑惑地睜開雙目,看見的卻是他譏嘲的眼神。霎時間一股強烈的不安涌遍全身,遍體生寒。

他的聲音淡然如斯,明明陽春白雪卻令人如墜冰窖:“你喜歡他?”

未等慕容珂疑惑他為何話鋒急轉,江長安繼續道:“是了,一個女人甘願為了一個男人赴死,只能說明這個女人喜歡上了這個男人。只是可惜啊,你視他如珍寶,而他卻棄你如敝履。”

“你……你胡說什麼?”慕容珂急道,連帶幾聲急促的咳聲,眼中泛起激烈的波動。

“不是嗎?你無論是前來送口信也好,是為慕容阮香復仇也罷,這都是一條避無可避的死路,我想你的主人下達命令的時候一定是命你親口傳達的吧?親口傳達這樣一個消息來刺激我激怒我,這不是送你來受死嗎?蕭縱橫謀劃全局,怎麼會遺漏了這點呢?”

“你住口!”慕容珂憤怒道,她並非不知道此行有死無生,但她更願相信這是那個男人的無心之失。如此,她願意奉死成全。

她努力不去再想,然而那如惡魔般的低語仍然縈繞耳廓:“什麼樣的男人會允許仰慕自己的女人去送死呢?我明白了,看來他並不喜歡你,甚至還極其厭惡你,對不對?順理可以猜測你知道他已是有了意中人,而你則懷着‘我哪點不比那個女人強?’的想法,迫切的證明自己……”

“不要再說了……”

“可惜你忘了,你對他而言不過是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即便被扔到棋盤外,他也決計不會多看你一眼。”

“閉——!”

咔嚓一聲骨碎脆響,女子那尚停留在咽喉的“嘴”字連同怒極驚恐的神情永遠地定格。

站立身後的宋雲眼睜睜看着這個還算有幾分姿色的女人腦袋連着脖頸折成了近乎九十度,撲通墜地,看着面前這道如山嶽威壓的背影,腦袋垂得更低。

哀大莫過於心死,殺人無快於誅心。

……

上古聖地,臨仙峰頂。

經久不息的警鳴鐘聲昭示着強敵侵入,然而一切的戰鬥都已止歇,這場戰鬥不知持續了多久,致使多處山巒斷裂,昔日瑞氣千條、碧瓦玉磚搭建成宮闕有多處已毀成斷壁殘垣,放眼望去滿目瘡痍,然而奇怪的是地面卻沒有死屍,哪怕是一具也沒有。

即便此景傳揚出去,任何一個修行者都不能相信這是發生在臨仙峰的禍事,畢竟現今誰敢去貿然挑戰女帝的威名?除了仙人,誰能與其一搏?

可現如今這種場景,只能說明一件事,臨仙峰危矣!

就在群山中央的白首峰,長生院中,臨仙峰一眾弟子駕馭長虹盤旋半空將這座院落團團圍住,院落長空結了一道無形結界,崇明、相柳、白鳶三名聖姬為首,坐鎮三方,已然發起數次攻擊,卻都是徒勞,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看見庭院中的景象,卻不能撞破這層屏障,而本應位列其中的青鳥聖姬狐想容已是在方才的大戰中受傷昏厥,被幾名弟子護持陣後悉心照料。

無數道犀利的肅殺目光全然集中在庭院中那名黑衣青年身上,在他身後跪伏着數十道身影,眼神狂熱,模樣虔誠。

一名手持金算盤的枯槁老人緊跟他身後,正是貼身護衛的金算子。

蕭縱橫指尖把玩着蠶玉,饒有興緻盯着端坐在面前的清麗女子,淡淡笑道:“此次貿然造訪,蕭某向女帝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