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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溪搬得很快。第二天,她就收拾好了所有東西。

盧意來接她。盧媽媽看見碼在她腳下的那個編織袋就紅了眼眶。

在這住了兩年的時間,除了上學的課本和同學間送的小禮物,沒有一樣東西是屬於她的。

走得時候,枕溪穿了身新衣服,印着米老鼠頭像的t恤和湛藍色的牛仔褲,腳下是雙純白的球鞋。

沒有起球,沒有卷邊,沒有異味,沒有洗不幹凈的污漬。這是她重生以來穿得最體面的一次,每一個單件,都是上百的價格。

她用自己的錢買得。

“我走了。”枕溪拎起了腳邊的編織袋。

這是她從鄉下來時提着的那一個,裡頭裝着的,是外婆的囑託和曾經自己對新家的期望。

如今,她還是提着這個編織袋,裡頭裝着她的課本和對未來的所有希望。以及,這兩年時間裡的所有恐懼怨恨和痛苦,還有許許多多個輾轉難眠的夜晚。

“我走了。”枕溪又重複了一遍。枕全把電視聲音開得很大,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她這邊的動靜。

“您……”枕溪嘆了口氣,說:“您多保重。”

她把鑰匙放在了鞋柜上,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家,和坐在沙發上的枕全,關上了身後的門。

盧意挽着她的胳膊,說:“哭什麼啊?應該高興才行,你盼這天盼了多久啊。”

枕溪拿手遮着眼睛,說:“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除外婆之外的唯一一個親人,我……”

枕溪沒法把話往下說下去,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理解她對枕全的複雜感情。

“好了,好了。”盧意媽媽打着茬,說:“人要往前看,以後的日子好着呢。”

……

房子是一早就租好了的,在她剛出事的那會兒,她就拜託盧媽媽和徐姨幫忙找兩套合適的房子。

最後是盧媽媽幫忙找到的,就在盧意家隔壁小區,說是認識的人閑置的屋子。簡單的獨居房,一室一廳一衛,還有個小小的陽台,600塊錢一個月。

同一層樓門對門的兩戶,枕溪和林岫一人租了一戶,一口氣租了兩年。

林岫的東西早在前些日子就陸陸續續地搬了過去,前幾天他就已經住了進來。這段時間以來家裡發生的那些亂碼七糟的事沒影響到他,走出去,他還是堂堂正正的七中狀元。

枕溪從盧媽媽手裡接過鑰匙,顫抖地,好一會兒沒把鑰匙擰進鎖孔里去。

屋子是已經打掃過了的,鋪蓋被褥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盧媽媽已經幫她準備好了,枕溪不需要費什麼力氣就可以住下。

“以後離得近,你和阿檸也可以一起上下學了。”盧媽媽笑着說。

“以後我也可以經常來找你和林岫哥哥玩。”盧意也笑。

“就想着玩,下學期開學就初三了,我是保送不着急,你要怎麼辦?你今天還請假了。”枕溪也笑。

盧意一聽這話就垂眉耷眼一副委屈樣,說:“我會努力的。”

枕溪揉了揉她的頭髮,說:“你知道就好。”

送走了盧意,枕溪簡單地歸置了一下屋子。等她完全閑下來的時候,房門就被敲響了。

透過貓眼往外看,站在她家門外的,是眭陽一行人。

“你們怎麼來了?”

李明庭手裡拎着一個巨大的中國結,說:“你這說得什麼話?我們這不是來恭賀你的喬遷禮嘛。”

“你們怎麼知道我住這?”

枕溪站在門口不動作,李明庭推開她就往裡頭擠,說:“你表哥,噢,不對,現在不是你表哥了。林岫帶我們過來的。”

“他人呢?”枕溪往他們身後看,沒有看到林岫的身影。

“回家了。”眭陽說:“你這地是不是小了點?”

“我一個人住要多大?”枕溪沉着臉,讓李明庭別穿着臟鞋子在她屋裡亂踩。

“幹嘛要租房子啊?去住校多好?還省了一大筆錢。”李明庭說。

“那學校放假我去哪?”枕溪問。

錢蓉給了李明庭背上一巴掌,說:“不會說話就別說。”

李明庭這才轉過彎來,急忙閉了嘴。

枕溪和那些住校的孩子不一樣,她已經沒家了。

枕溪見亮堂堂的地板上落下了一個又一個清晰的臟腳印,氣得直跺腳,說:“有事沒事?沒事退朝。”

“都說了給你慶祝喬遷,當然有事。”李明庭搭上了她的肩膀,說:“狀元妹妹,吃飯了沒?走,哥帶你吃飯去。”

“李明庭。”眭陽理着中國結上的穗子,喊了李明庭一聲。

李明庭把搭在枕溪肩上的手往回撤,說:“一起吃飯去吧,我們也沒吃呢。”

“今天不上晚自習?”枕溪看時間。按理說,這會兒他們應該窩在教室里才對。

“你們逃課啊?”

“別光說我們,林岫不也逃課了?我們是跟着他過來的。”

枕溪皺了皺眉,出門去敲林岫的房門。

這種感覺異常的熟悉,好像她還是住在那個家,從她房間出來去敲隔壁的門,只不過她現在不用擔心房門打開會看到林征那張噁心的嘴臉。

林岫把校服外套脫了,穿着白襯衫,袖子挽到手肘下方。

枕溪夠頭往裡看了一眼,客廳茶几上鋪開了許多書,應該正準備做作業。

“去吃飯么?”枕溪問。

林岫看了她一眼,回去抓了外套出來。

李明庭說請枕溪吃大餐,結果拉着她去了一家韓國烤肉店。

枕溪一進門,就看到了坐在煙囪底下的段愛婷和他男朋友。

她腳步一頓,轉身就想走。

“怎麼了?”眭陽在背後問。

枕溪還沒把心裡話說出口,趙逸磊已經眼尖地看到了他們一行人。

“一起吃吧。”那人說。

段愛婷的眼睛也黏在了林岫身上。

枕溪可不想和他們坐一起。

趙逸磊過來勾住了林岫的肩膀,那副熱絡的模樣一度讓枕溪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

林岫伸手推了趙逸磊的胳膊,拒絕的樣子很明顯,但對方立馬接口:

“不是吧,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呢?咱們狀元不該這麼小氣吧,要不我買個新杯子還你?”

這聲音不小,周圍的人已經抬頭朝這邊打量過來。

林岫做不出在大庭廣眾下跟人翻臉推搡的事情,被動地,就被趙逸磊拖着往那邊走。

“這是幾個意思?”枕溪問:“上次難道就是砸壞個杯子的事情?我沒去上學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

“鬼知道呢。”錢蓉說:“自打林岫調座位後,趙逸磊就時不時地來這麼一出,一副完全失憶的樣子。”

枕溪只能也跟着坐過去。趙逸磊讓服務員換了新的烤架,把菜單遞到枕溪面前,問:“學妹想吃什麼?”

枕溪定定地看着他,想試圖尋出點什麼貓膩。

“怎麼?還生氣呢?”趙逸磊笑。

“嗯,我一向小心眼得很。”枕溪承認地非常乾脆。

像是沒想到她耿直到近乎刻薄的回答,趙逸磊的笑容僵在臉上,段愛婷也瞪着眼睛看她,氣氛一時間尷尬到極點。

“聽說你哥哥吸毒把你給弄傷了?怎麼樣,好點沒?”對方開口。

“啪!”眭陽把菜單摔在了桌子上,厲聲說:“你會不會說話?”

“怎麼?我說錯了?”趙逸磊看看眭陽,又看看枕溪。

“建議你回幼兒園重新讀起。他姓林,我姓枕,他怎麼就是我哥哥了?”枕溪板著臉,十分地不高興。

“總歸還是一家人不是?”趙逸磊說。

嘿!這人!

枕溪心裡不痛快極了,她把菜單放回到桌子上,說:“我不想在這吃飯了,我一點都不喜歡韓國烤肉。”

眭陽推開椅子就站了起來。

“枕溪。”段愛婷開口,看着她,問:“你是不是覺得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事都得合你的心意?”

“學姐,我就是不想在這吃飯而已。”枕溪笑,“怎麼就這個世界上所有事都得合我心意了?不過我要是連自己想吃什麼都決定不了的話,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聽說你爸不要你了,把你從家裡趕了出來。”段愛婷拿紙巾擦着手,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段愛婷!”錢蓉吼了一句,“閉上你的嘴。”

“學姐!”枕溪喊了一聲,緩緩地開口,說:“我想我的家裡事用不着別人操心。我爸要不要我和你有什麼關係?你爸要你不就行了?”

枕溪用完好的那隻手去揪林岫的袖子,說:“表哥,走了。”

“一個連父母都不肯要的孩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我很好奇。”

枕溪都要轉身了,又聽到段愛婷說了這麼一句。

嘶!這人今天是怎麼了?刻薄成這樣。

枕溪把手打開,做展覽的樣子給她看,說:“就在這,看吧,你不是好奇么?”

段愛婷皺起了眉頭,說:“枕溪,你究竟還要不要臉?”

枕溪沒理她,自顧自地說道:“那我也有好奇的事情,勞煩學姐指教。你說,為什麼總有一些人覺得自己是個公主?每天趾高氣昂地走在人群當中,以為所有人都會用仰慕的眼光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