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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結束,一群人坐車回家。林慧嘴角長了幾顆水泡,愁眉苦臉地一直拉着枕全在問:

“我們林征可怎麼辦啊?”

枕溪這才知道,林征中考考了一個罕見的低分,完全沒有上高中的可能性。

但是林慧望子成龍的念頭並不會打消。

眭陽告訴她,林慧正到處找人打聽,想出贊助費把林征塞進高中。

上輩子這筆錢是從她外婆身上剋扣出來的,這輩子這個倒霉的差事,就落到了剛剛喪母的林岫身上。

林母的賠償金拿出一部分,就可以將林征送進一所不錯的高中。

枕溪側頭,看從窗外打進的熾烈陽光落在林岫的側臉上,勾出了一個恍恍惚惚的光暈。

這位才是真可憐。

回到家,枕琀和林征果然呆在家裡,電視聲音開得很大,零食丟得到處都是。

“你們怎麼提前回來了?不是說學校的事要弄到晚上嗎?”林慧避着林岫的眼神,忙動手收拾桌子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姐姐,你回來了。”枕琀衝著她跑來,臨近了卻捂着鼻子後退,“你身上都是什麼味啊?熏死了。”

“表哥的母親今天下葬,我幫忙去燒了紙錢。”枕溪把袖子抬起來聞了聞,確實有一股煙熏味。

“那是我的表哥!”枕琀突然地就不高興了,板著臉,像是枕溪搶了她多重要的東西。

“你不是沒去嗎?”枕溪也不高興了,感情她還是多管閑事了?

“我……我那是因為學校有事。”枕琀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忙衝著林岫安慰道:“表哥辛苦了,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

“又來了一個拖油瓶。”林征把薯片咬得卡蹦響,流里流氣地說了這麼一句。

枕溪忙去看林岫的反應,可他背着身,她只能看到他綳得很直的脊背。

“聽說哥哥沒考上高中,以後要怎麼辦呢?”

“關你屁事,我的事用得着你管?反正你就看着吧,我就算考不上高中,也能進去裡頭坐着。”

“是嗎?聽說媽給你準備了一筆不小的贊助費,正到處打聽送禮的門路。不過我就奇怪了,家裡的早點鋪不是因為賠錢轉讓出去了嗎?那這錢哪裡來的?”

枕溪一抬眼,就見林岫轉過了身,正看着他們這邊。

“關你什麼事?”

枕溪笑,“那我祝你美夢成真。”

枕溪在家裡歇了一晚,第二天就準備回鄉下,距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她可不想呆家裡和這群噁心人乾瞪眼。

枕琀拖着她不讓她走,枕全也板著臉教訓她:“你妹妹馬上要分班考了,你不給她複習功課你要去哪?”

“家裡不是有一中考狀元嗎?還用我幹嘛?”

她說這話的時候,林岫就站在房間門口,聞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枕溪感到一陣莫名地心慌,急忙甩開枕琀的手,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下了樓梯。

回鄉下安逸了幾天,到了八月中旬,整個暑假最熱的時候,她接到了饒力群的電話。

那天是8月15日,枱曆上特地註明了忌出門遠行的日子。

“今晚我過生日。”

“哦,生日快樂。”吃過午飯,正是最困得時候,枕溪說話都沒什麼力氣。

“我在ktv定了包廂,到時候我來接你。”

“哦……哦?我不去了,我在鄉下呢。”

“說了我來接你。”

“不用了,多麻煩啊,你們好好玩唄。”枕溪把電話拿遠,扯着嗓子叫:“喂!喂?哎呀,我這裡信號不好,先掛了。”

把電話一關機,枕溪就安逸地靠在貴妃椅上午眠,等她被叫醒的時候,就看見了站在她家門口的饒力群。

外婆推着她的背,說:“你同學來了,說請你去過生日呢。”

“我不去!”

外婆用手掌拍她的屁股,說:“同學之間就是應該團結友愛,人家大老遠地來找你,可不許沒禮貌。”

外婆抓過枕溪的外套,一股腦地就給她塞車裡了。

從城裡來這的公路還沒修好,饒力群家漂亮的小轎車上,敷了一層厚厚的黃灰。

枕溪抱着頭靠在車窗上,嚎:“這是幹嘛呀?都說了我不去了。”

饒力群讓司機開車,轉過頭來跟她說:“我的生日你怎麼可以不去?”

枕溪抱着胳膊偏過頭,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

“把你叫醒了你不高興吧,車還要開一會兒呢,要不你再睡會兒?”

枕溪把耳機塞耳朵里,眼睛一閉,頭就靠在了椅背上。睡是睡不着了,但也實在不想和饒力群聊天說話什麼的。

可她每次想切歌,一睜眼,就能看到饒力群在看她。

這讓枕溪心煩得不行。

好不容易捱到了市區,不用和饒力群在一個逼仄的空間里相處。剛下車,饒力群就拖着她往一個相反的地方走。

“幹什麼?”

“你看上去要炸了,我給你買個冰淇淋降降火。”

這是家剛開起來的冰淇淋店,從裝潢到裝飾全是粉嫩嫩的顏色,裡頭坐着的,多是成雙成對的小情侶。

枕溪沒吃冰淇淋,她買了根晶瑩剔透的大冰棍含着,這才覺得心裡的慪氣紓解了一點。但是饒力群要吃,非逼着枕溪陪他擱那坐着。

總共兩個球的冰淇淋,饒力群像是要吃一個世紀的感覺,枕溪都快把桌子上的樹輪給數清了,才聽到其他的動靜。

不過這動靜不是來自她面前的饒力群,而是正杵着門外,十分扎眼的——眭陽。

換個髮型等於換個人,說得就是這人了。

大哥把頭毛染成了銀灰色,站在太陽光底下,像是頂着圈光暈,看上去非常的善良。

枕溪充耳都是小女生的嘰嘰喳喳,在詢問門口站着的大帥哥是誰。估計因為他今天顯得有些平易近人,馬上就有膽大的女生上去搭訕,不過都被她旁邊的大美女擋住了。

棕發大眼,那個給她巧克力,叫金譽恩的學姐。被安桃沙一直取笑說不是有棒子血統就是腦殘韓飯。

枕溪低頭用手遮臉,她每次同時遇到眭陽和金譽恩都沒好事。但人眼尖還是看到了她,也可能是因為先看到了同樣扎眼的饒力群。

金譽恩一指,眭陽就朝着這個方向看了過來,枕溪就見他的眉頭越扭越緊,眼睛也漸漸眯了起來,整個腦門寫着“煩躁”二字。周圍的小姑娘馬上就噤了聲。

但枕溪知道,這眭陽是個近視眼,臉上出現這種凶神惡煞的表情,估計是因為他看不清。

就在眭陽快把眼珠子給擠出來時,枕溪招了招手。

“你怎麼在這?”這死丫頭早上還說在井裡鎮了西瓜準備晚上看電視的時候吃。

枕溪攤手,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表情。

“力群。”金譽恩熟絡地喊了聲。

“姐。”饒力群也熟絡地應了聲。

“姐?”眭陽和枕溪異口同聲。

“堂姐。”饒力群說。

“這世界真小。”眭陽哼了一聲。

“就是,這地界一廣告牌砸下來能砸死你三前女友。”

枕溪緊張地攥手手,這是什麼情況?金譽恩這說話的口氣,和眭陽吵架了?

“沒有的事。”

眭陽沒什麼情感起伏地說了這麼一句,付了賬打店員手裡接過了冰淇淋。

枕溪原本以為他是給女朋友買的,結果大哥自己挖了一大勺就往嘴裡送。

枕溪沒忍住地嘖嘖出聲。

“你次不?”眭陽問她,嘴裡還往外冒冷氣。

枕溪在金譽恩和饒力群的注視下膽戰心驚地搖頭,“我不次,我媽說了,愛次甜食的男人最沒出息了。”

饒力群在背後給了她一拐頭。

……

到了飯點枕溪說回家,饒力群不讓她走,嘴上說:“請你過生日難道會餓着你?”

“我不喜歡吃蛋糕。”

“騙人,上次盧意過生日你一人吃了半個呢。”

枕溪在原地嘆息,蒼老地彷彿追不上明日的朝陽。

“你說你會報答我。”這是饒力群的殺手鐧。

枕溪一聽這話,肩膀就坍塌了下來,垂頭喪氣地跟在饒力群後頭走。

“你欠他什麼了?”眭陽問。

“人情。”

“什麼時候能還請?”

“快了。”

“以後別做這種蠢事了。”眭陽給她理帽子,說:“要欠就欠我的,我人好,不威脅你。”

“你還沒威脅我?”枕溪拍他的手,怒道:“你這小一年的作業是誰給你做得?”

眭陽呵呵笑,手裡的冰淇淋化得到處都是。

“哎呀,手髒了。”他說。

枕溪呆若木雞,問:“然後呢?要不擦手要不洗手,你難道還想舔乾淨?”

“枕小溪,你怎麼那麼噁心。”眭陽接過金譽恩的手絹,仔仔細細地把手指擦乾淨,說:“一股子草莓味,還有點黏。”

金譽恩立馬倒礦泉水給他洗手。

枕溪瞠目結舌地在一旁看着,說:“當你女朋友真要有耐性,換做脾氣不好的可能會打你。”

“我沒女朋友。”眭陽瞬間抬頭,急促地說著。

金譽恩動作一大,整瓶水全澆了出來,澆濕了眭陽的鞋鞋襪襪。

“嘶——!”眭陽一咕嚕站了起來,跺了跺腳,說:“枕小溪,我鞋子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