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生死的博弈。
幾人並肩走出軍事大樓，飄揚的雪花已經有些稀疏，落在臉側微涼。蘇沫輕手拂去，視線落在身側的九兒身上“你的傷怎麼樣。”
雖說有宋爵在絕對不可能有問題，蘇沫還是沒忍住多此一問。
“好的差不多了，還有你，恭喜晉級。”
蘇沫笑“說句不怕你笑話，我一直都不覺得自己可以晉級八階。”
“可你做到了不是嗎？”
“不，我沒有那種感覺，就好像一件必須完成的事，我只是順利應當，而不是實力使然。”
九兒微怔，一時沒接話，但是一側沉默的尚祁緩緩開口“感覺不重要，結果是這樣就夠了。”
“謝謝。”
“不用。”
那相敬如賓的友好模樣，給了九兒一種走錯片場的感覺。
男女主都做朋友了，這世界不崩才見鬼！
緩了緩神移開視線，周圍的人群早已沒了開始的活潑與激情，積澱下的沉默與無神的眸子訴說著難言的惆悵，九兒抿了抿唇角“這次死傷多嗎？”
蘇沫快速回神，聞聲眸光微閃“基地早有準備，且高階阻攔的極為成功，這應該算是傷害最低的一次圍城，只是…很多人和異能者，選擇了zìshā。”
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蘇沫狠狠震驚了一番。
無盡的túshā與無處不在的危機已經令人麻木，人類最開始的求生欲wàng已經消失殆盡，所有的反抗，執着，到現在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活的很累，便想死。
無可厚非。
“zìshā的人，永遠不值得同情。”
明知這個世界都對你保持惡意，你自己也這樣，就過分了。
努力活着，是對已逝之人最好的交代，也是讓愛你的人放心的最好方式。
蘇沫無奈笑笑“我知道，只是想想挺遺憾，有時候真覺得是為了活着而活着。”
“這個理由夠重，你還覺得不夠？”
“也是，也可能是美好的還未見夠，捨不得死也不一定。”話落，附贈一枚挪俞的眼神，說不出的靈氣逼人。
九兒一時失笑，兩人一言一合太和諧，尚祁壓根插不上話，一路無言到了治癒處，來來往往的倖存者皆都點頭致意，隨即聲音放的更輕。
才進房間，沉寂不過一秒，床上的女人便猛的彈跳而起，直接衝進她的懷中，隨即快速掙脫，翻來覆去開始打量“聽說薛柔那賤人傷了你，快讓我看看怎麼樣了。”
九兒無奈一笑，心口的壓抑與愁緒在忽爾間便散去不少，伸手推開鍾離嗅來嗅去的腦袋“行了行了我好着呢，倒是你，沒怎樣吧？”
鍾離勾唇偏頭沒答，轉首便和蘇沫二人打招呼“也是來看我嗎？真開心。”
“對啊，不過看你應該也不需要我幫忙了，我們也不打擾你們說話了，顏雪幾個也受了傷我先去看看。”
“嗯，慢走不送。”
隨着腳步消失在走廊一側，九兒已經坐在床邊，看著鐘離的背影不禁失笑出聲“要說什麼？用這麼拙劣的借口將人…”話未落，對上的是鍾離通紅的眼。
那種脆弱，九兒已經很久沒見過了，莫名就一慌，毫不猶豫起身走近擁在懷中。
“怎麼了，你給我說，我哥欺負你了？”
懷中人搖搖頭。
“再生…它…”
“恩？”
“它是鍾情。”
再生…
是鍾情！
饒是九兒，也許久沒回過神。
鍾離哭的很輕，很壓抑很克制，也很傷心。
“她背着我最後一次見她給她的包，包里的物資一個都沒有動，她幫了我好多次，從遇見到死，她都在幫我，沒敢傷害我。”
“可她明明是喪屍…她明明沒有記憶…明明一直以來我那麼恨她，那麼討厭她，她竟然…還能記得我，憑着一種感覺…”
“鍾離…”
“九兒你知道嗎？她叫我姐姐，她跟我說了對不起，但她…還是死了…”
“我錯過了好久好久，我一直以為她活着，我從沒想過她會成為喪屍，也從沒想過，我竟然會這麼傷心…”
兩姐妹的仇深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今生沒想到，竟會是這種方式結局。
“明明該恨的不是嗎…”
九兒未答，因她堅信，鍾離心中早有答案。
她只抱着她，無聲安慰，無聲陪伴。
很多回憶和過去，都需要她自己親手畫個句號。
鍾離恢復的很快，等她從九兒懷中探出頭的時候已經破涕為笑了。
“是不是在笑我？”
九兒嘴角一抽將人一推“我有那麼無聊？”
“九兒，我殺了鄭亦然。”
這話屬於意料之內的意料之外“後悔嗎？”
“不後悔。”
“那就好。”
鄭亦然那人，太虛偽太自私，即使他說愛着鍾離，也不一定在什麼時候就會變，和她那蠢哥哥不一樣。
“九兒。”
說曹操曹操到，循聲望去，姬奉寧高挑的身影款款而來，手中拿着消毒酒精與染血的繃帶。
“哥，你拿的…”
“是林瀟瀟。”
九兒微怔，還未開口鐘離已然率先發問“怎麼回事？”
“她想zìshā。”
九兒轉身便開門離開，跟陣風似得姬奉寧攔不住“五樓右邊第六個房間。”
鍾離轉首看了眼姬奉寧，四目相對，二人同樣深沉凝重。
“去看看。”
“好。”
異能對末世而言有多重要無需多說，沒擁有還好，擁有過在失去的落差…就像一個靠臉吃飯的突然間毀了容，接受談何容易？
九兒很理解，越理解越愧疚。
她又何嘗未經歷過那段挫敗的日子？
治癒處越往上越安靜，人並不多，到達五樓時幾乎沒有傷患，九兒的步伐也在臨近時慢了下來，清晰的落在耳中，良好的聽覺能聽見男人低柔的誘哄聲。
“你吃點東西好不好？”
…
“行，你不吃可以，你手上的傷口可以讓我幫你清理下嗎？”
…
九兒站在門口，男人正小心翼翼的接近床邊的女人，她凌亂的碎發下是寬鬆的棉衣，淡藍間有着點點腥紅，無聲透着倔強。
手腕處的傷口不深，整理過，但還是因為大力掙脫緩緩流血，隨着男人觸及，女人狠狠一甩，鮮紅的血液濺出老遠，落在軍靴上。
“好好好，我不碰你，你別動，外面很冷，你手都青了，把衣服穿上總行吧。”
武風從來都是個弔兒郎當的人，如今這般低身下氣的模樣，簡直顛覆想象。
九兒抿唇深吸口氣，男人卻再次吃了憋，那外套被狠狠的擲出。
武風一怔，一股無力感蔓延全身“我求你行不行，你很虛弱，不能這樣。”
輕笑伴着女人沙啞的嗓音響起“滾，算我求你好不好？”
“瀟瀟…”
“你在同情我嗎？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滾啊，不要在我身邊！”
“你走吧。”
輕柔與沙啞陡然碰撞，武風一怔，不遠處的林瀟瀟也跟着看了過來，抿着唇看不清表情。
氣氛一時越發沉寂，武風神色微動，深深看了眼林瀟瀟，隨即轉身離開，走時還帶好了房門。
四目相對，皆是晦暗。
空氣中夾雜着淡淡的血腥味，來自那纖細的手腕，林瀟瀟背脊挺直，卻又好像被抽了最重要的那根脊骨，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
至少從她眼中，九兒確實沒看出曾經的無畏無懼，與活潑朝氣。
屋子亂的一團糟，意念微動，空間里的繃帶及藥物便落在手中，舉步走近，也沒看她，抓住她的胳膊便往床邊拉。
“我有不少鎮定劑，你不希望我用對付瘋子的方式對你吧。”
勁很小，一掙便能拉開，話卻重。
林瀟瀟抿唇不言，毫無血色的面容看着不人不鬼，胳膊的溫度低到沁骨，若是不管她，一小時就能凍死。
九兒將人塞進被窩，隨即關好門窗，從空間取出碳點燃了好幾盆，林瀟瀟好點沒有她不知道，自己倒熱的滿臉通紅，隨即燒了熱水端到床邊，用毛巾給她簡單擦拭後縫針上藥。
“還好溫度低血液凝固快，不然你根本見不着我。”
或許真的是凍麻木了，竟然不覺得痛。
她不是不冷，只是軍人鋼鐵的意志力由不得她妥協，隨着身體漸漸回暖，反而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九兒脫了外套，將窗開了一個縫，隨即背靠着窗點了根煙，無比從容又瀟洒的在那吞雲吐霧，精緻的臉微側看着窗外，藉著吐煙的縫隙道“等你不抖了，再給你喝粥。”
閑適的不見絲毫慌亂。
林瀟瀟不由笑了“你就這樣對待病人？還抽煙？”
“病人，你是嗎？我以為你不想被當做病人的。”
“確實不想。”
九兒輕笑，吸了最後一口甩出窗外，視線輕輕落在林瀟瀟身上“說吧，為什麼zìshā。”
“我以為你會更懂。”
“我懂，所以才更好奇，都有前車之鑒了，承受力還是那麼弱。”
“那不然？笑着活下去？有意義嗎？”
九兒不言，林瀟瀟便笑的越發開懷“說啊，現在死和過幾天再死區別大嗎？”
“為什麼就會死？”
林瀟瀟輕輕扶額“九兒，這個問題你比誰都清楚才對，你很強，但弱點太明顯，宋爵有實力，他的弱點也太明顯。”
“這種狀態的你們，根本沒辦法打贏最後一戰！更何況你看，現在的天…”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