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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拜一直在觀戰,見第一甲喇久攻不下,不由有些心急,很想將第二、第三甲喇都派上去,徹底壓跨明軍的防線。

徹爾格看出了表弟的心思,連忙勸阻,說道明軍的防線是依河而設,乃是個環形,可供攻擊地段並不寬闊,此時將其餘各甲喇派上去不但施展不開,反而還會將自家兵馬攪亂,屆時容易給明軍可趁之機。

阿拜還是很聽自家表哥意見的,當下歇了念頭,但見第一甲喇被明軍各式火器壓制,將士損失慘重,遲遲未有進展,也是有些惱火,罵了句:“固爾托這個奴才真是廢物!”

“三阿哥,明軍擅使火器,第一甲喇能不畏傷亡抵近明軍防線,已是難得。”

第二甲喇額真音達戶齊和固托託交好,其兄弟吳爾漢娶的就是固爾托的女兒,所以肯定要給固爾托說句好話。

“三阿哥莫急,固爾托的人損失是不小,可明軍也支撐不了多久,只待他們的火器葯子消耗乾淨,奴才就親自帶兵殺進去!”

左梅勒額真多喀納對全殲這支步騎千餘人的明軍很有信心,畢竟對方不僅兵力少,他們賴以寄託的防線更是簡陋的很,最重要的是,對方沒有援軍!

阿拜點了點頭,多喀納的話無疑讓他吃了定心丸,相對於能夠擒殺遼陽無籍那狗賊,第一甲喇多死些披甲人他三阿哥還是能接受的。

“明軍還能撐多久?”

“這...”

梅勒額真也好,甲喇額真也好,自家親表哥也好,沒有人能夠給三阿哥一個準確的答覆。

他們沒有告訴三阿哥,從目前戰況來看,明軍實在是塊難啃的骨頭,比起那些海西部落和科爾沁人要難打的很,所以到底能撐多久,實在是個未知數。

汗王從前常說明軍的火器不可怕,可真正面對那些黑洞洞的銃口,縱然是勇猛如多喀納也是有些不安。

現在,也只能捨出第一甲喇,爭取能夠消耗乾淨明軍的葯子。

到那時,他們一定可以給三阿哥一個準確的答覆!

..........

旗主能夠承受第一甲喇多死些披甲人,固爾托卻是接受不了,手下幾個牛錄額真都來叫苦,說兒郎們死的太多,再這樣打下去,第一甲喇就會被打沒了。

損失最慘的最四牛錄額真布達裏海叫明人的火器打傷了右腿,他是被手下從戰場上硬生生搶回來的,見着甲喇額真他掙扎着跪了下去,哭着請求額真大人能把第四牛錄撤下來。

“...大人,就給我第四牛錄留點種子吧!”

固爾托內心痛哭,可面上卻不為所動,沒有旗主的軍令他就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下令撤兵的。

“把他給我抬下去!”

固爾托不耐煩的揮手,幾個戈什哈立時上前將哭喊的布達裏海架了下去。其餘幾個牛錄額真見狀還能說什麼,只能把心一橫繼續回去指揮。要不然額真大人發起怒來把他們軍法從事,那才是死的冤枉呢。

事實上,明軍的頑強已經遠超這幫牛錄額真對他們的判斷,自隨汗王南征北戰以來,明軍無疑是他們遇到過的最強勁對手。

難怪聽說旗里的老人常勸汗王萬萬不要和明朝發生衝突,否則會引來滅族之禍,由今看來,那些老人未必就是膽小鬼,他們的話更不是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明國和他們的軍隊,的確是這個世上最強大的軍隊!

只是沒有收兵命令,即便是心中再恐懼,這幫牛錄額真還是要帶領部下一**的向明軍防線發起衝鋒。

明軍的木柵前也不知道躺了多少屍首,安平河畔上空滿是硝煙。隨着戰鬥的持續,金兵也改變了戰法,他們不再是先前一般縱馬強沖,而是遠遠就下馬,繼而或躲在戰馬後面,或半蹲在地上朝着前面的明軍防線放箭。

這一打法除非明軍處於崩潰邊緣,或者士兵完全沒有防護方能奏效,但從明軍的表現來看,這兩點基本上不存在。

也可以說這種打法是那幫在前線的金軍軍官們集體的“避難”動作——可以把傷亡降到最低。

唯一讓金兵感到驚喜的是,明軍的銃聲似乎變得稀拉了。

.......

是時候了!

左梅勒額真多喀納的耳朵一直在聽着,他在判斷着明軍的葯子消耗情況,他現在能夠確定明軍的葯子差不多用光了。就是沒用光,剩下的也不多了。

“三阿哥,奴才去了!”

多喀納翻身上馬,七個牛錄將近1000名騎兵從鑲白旗大陣中奔出,爾後彙集到一處向著明軍防線衝去。

“小十三,你小心!”

徹格爾摸了摸弟弟的腦袋,又仔細拽了拽弟弟身上的鐵甲,拍了拍他胸口的護心鏡,親自將弟弟扶上了馬。

阿拜的目光親切,充滿鼓勵。

對於這個阿瑪最喜歡的外甥,阿拜這個做表哥的向來也是愛護有加的,如果超哈爾能夠建功,他一定請求父汗提拔超哈爾為甲喇額真。

和超哈爾一起出發的是46名紅甲擺牙喇兵,他們全部身着兩層皮甲,頭戴帽盔,胸着護心鏡,平均年齡30歲左右,是整個鑲白旗最精銳的武力,平時充任的是旗主衛隊,戰時則是作為最尖銳的尖刀使用。

“殺!”

超哈爾拔出刀指向了前方,頭盔上的尖頂在陽光的映射下閃現着耀眼光芒。

年輕的臉龐更是充滿激動。

.......

“額真,是擺牙喇,旗主的擺牙喇出動了!”固爾托的親兵興奮的指着縱馬馳殺過來的紅甲擺牙喇兵。

固爾托鬆了口氣,他的第一甲喇戰損過半,三阿哥再不增兵他就沒臉回去見那些死去將士的家眷了。

“吹號!”

正在和明軍陷入僵持作戰的第一甲喇部聽到了號角聲,他們迅速轉移,露出一片可供上千騎兵同時衝鋒的寬闊地。

超哈爾心跳加速,但馬速卻始終保持着勻速,不緊不慢的向前奔跑着,然後一點點加速。

在他的左翼,梅勒額真多喀納率領的一千勇士同樣如此,沉悶的馬蹄聲聽在耳畔,恍若這世間最優美的聲音。

嚴格意義上,這是超哈爾第一次和明軍交手,上次明軍的偷襲在他看來根本不是男人該做的事。

南蠻子,讓你們知道什麼才是勇士!

隨着超哈爾的手勢揮動,46名紅甲擺牙喇兵們齊致的伏在馬背上,這個動作能夠讓他們最大程度的避開明軍的銃子以及炮子。

對面的明軍注意到了金軍新生力量的加入,哨台上的軍旗不斷揮舞着,尖厲的號子聲也是從南傳到北。

三百丈、兩百丈、一百丈...

馬速越來越快,心跳也是越來越快。

縱馬從那些站在地上正一臉崇拜看着他們的第一甲喇披甲人陣中過去時,紅甲兵們人人心生自豪感。

他們是各旗的精銳,也是女真一族當之無愧的勇士。

他們渴望戰鬥,渴望勝利!

他們,並不畏懼明國人!

他們,要像宰殺牛羊一般屠宰那些該死的、一直欺壓他們的明國人!

經此一役,他們將是真正的勇士,擊敗明國人的勇士!

阿瑪!孩兒一定不會給你丟臉!

超哈爾挺直了身子,用力握緊了手中的長刀,他要用砍下的明國人首級作為額娘的禮物!

正如阿瑪曾說的,他們鈕祜祿家是真正的女真大姓,也是汗王最忠心的奴才!

他們鈕祜祿家只有死在沙場上的勇士,沒有死在床上的窩囊廢!

想要得到所有女真人的敬意,唯有用勇敢去證明自己!

“殺!”

超哈爾合上了自己的面罩,這是汗王舅舅賜給他的面甲,因為舅舅不希望自己的外甥臉上有半點傷疤。

“殺!”

上千金軍騎兵的吶喊聲驅散了半空中的硝煙,令得不遠處的安平河水好像突然止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