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不了口

“沈先生……”葉醫生也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他怎麼會聽不出來沈霆琛話里的失落。並且深深的自責，當初幾乎是自信滿滿的跟沈霆琛說，沈霆琛的情況與那個已經治癒好的病人，是那麼的相似。

所以能治癒的機率也是那麼的大，他還記得沈霆琛與璐澤一起在自己病房時的情形。

那時的沈霆琛雖然也是這樣板着一張臉，但是葉醫生注意到自己再說他的眼睛，有很大的幾率癒合時，沈霆琛的臉上是閃過幾縷明顯的欣喜。

而現在的結果，卻是失敗的。

沈霆琛的腳步再一次邁開，他的嘴角輕輕勾起一絲冷笑。

他笑自己投入的那麼期待，結果落空的結果還是讓他心頭一涼。那種涼意如同深冬里的冰水，從他的頭頂澆下去，渾身每一個毛孔都把涼意吸收的滿滿的。

白偌伊隨着沈霆琛的腳步走過去，如琥珀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沈霆琛的臉。雖然知道沈霆琛是個面癱，也知道不會看到太多的表情，但是白偌伊還是希望能從他的臉上看到什麼不一樣的東西，好讓自己知道如何開口去安撫他。

葉醫生跟了上來，想開口又沒有開口，最後就是站在房門目送着他們離開。

直到出了醫院的大門，外面早就已經大黑了下來，漆黑的夜幕中就連星星都已然不見。

沈霆琛突然毫無徵兆的用力抓着白偌伊的胳膊，白偌伊感覺手臂一陣發麻，痛意迅速的傳到了她的大腦。

低頭一看，發現沈霆琛的手指都緊緊的掐入了自己的胳膊里。

白偌伊的腦海里開始回放起五年前的事。

她想起來沈霆琛其實性格是有一點彆扭的人，他的精神比常人要脆弱很多。可是他卻一直比常人背負很多，長期的壓力讓他不得不把自己偽裝起來。那種長時候的壓抑自己的真實想法，簡直是太可怕了。

又至於後來沈霆琛心裡難過到極致時，不會與常人一般去哭，或者是去大喊大叫，去發泄。

他會一個人憋着，然後把自己憋壞，就像五年前雙目失明一般。

但是他卻會在白偌伊的前面表達出來，雖然說不是跟正常人一樣去傾訴，去大叫發泄。但是他還是會讓白偌伊知道他現在很難受，比如說在朋友面前平靜的開玩笑，說沒事的時候。暗地裡，卻會偷偷的捏緊白偌伊的手心。

白偌伊任由着沈霆琛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想起來現在感覺到的這些痛意，與沈霆琛心裡的痛意比起來，怕是萬分之一都不及。

一陣夜風吹過來，並不友好，參雜着深深的寒意吹過來。一口吸到呼吸道里，涼意都要把氣管給冰住般，吸到肺里更是讓人窒息。

白偌伊的長髮隨着夜風不停的飛舞着，有些髮絲刮到她的臉上，痒痒的。

她伸手撥開了臉上的髮絲，伸出另一隻手想要去抱住沈霆琛的身子。可是那隻手在伸出去的那一瞬間，沈霆琛像是聽到她的動作。

一道清冷而又帶着一絲鄙夷的聲音，在白偌伊的耳邊清晰的響起，“你想要做什麼？你以為我現在需要你來安慰我嗎？”

“我……”白偌伊伸到一半的手，在空中顯得萬分的尷尬。她明知道現在沈霆琛明明是需要安慰的，他之所以這麼說也不過是他的氣話而已。

但是在喜歡的人面前，誰都不太自信。就是這種明顯而又蹩腳的反問，就能讓白偌伊心生動搖。

就讓她本來想要用力抱住沈霆琛的念頭，完全消失。

“不需要的話，那就算了吧。”白偌伊口氣淡淡中又帶了些許失落，僵在半空中的手緩緩落下來，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淺淡的弧度。

“哼。”沈霆琛冷冷的笑了笑，本來就是在掐着白偌伊胳膊的手，越來越用力。

那架勢就好像，要把白偌伊的胳膊生生擰下一塊肉來般。白偌伊痛得整張小臉都緊緊的皺了起來，喉嚨里咽了幾下口水，半天才局促不安的開口道，“疼，你弄得我很疼，放開我。”

“我弄得你很疼？”沈霆琛聲音玄寒如鐵，又帶着譏諷，“白偌伊，我弄得你很疼嗎？這五年來，你弄得我怎麼樣？”

提到這五年里發生的事，白偌伊抬眼就看到沈霆琛那又空洞洞的雙眼，心如刀絞。

“對……”白偌伊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只是看到沈霆琛現在這個樣子，雙眼莫名其妙就變得通紅，下意識就想要去道歉。

本來接下來，白偌伊就會接著說把這五年里所有對於沈霆琛的思念，以及青離其實是沈霆琛孩子的事，一五一十說出來。

可是現在的沈霆琛還沉溺於雙目失明再也治不好的絕境里，根本不在意白偌伊說話的聲音裡帶起了哭腔。

現在的沈霆琛不僅僅是一個瞎子，還是一個聾子。他現在站在無盡的黑暗之間，站在無邊的深淵之內，他只能感受絕望與痛苦接踵而來。

他實在是太痛苦了，所以他不得不打斷白偌伊的話，“白偌伊，你知道你就是一個沒有心的人，你知道嗎？我對你用情這麼深，我從來沒有指望你能如我愛你這般愛我深刻，卻也覺得你也是愛我比其他多上太多。我不想去管你五年前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才會離開我，但是你怎麼可以轉身就跟別的男人結婚？你怎麼可能跟別的男人生你們的孩子？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這五年來你有沒有一天晚上思念過我？有沒有想過我沈霆琛過得是怎麼樣的日子？”

她怎麼會沒有想過！她這五年來哪裡有一天停止去思念沈霆琛？

這種話都已經跑到了白偌伊的嗓門口，她微微張開嘴想要開口說的時候。

沈霆琛那刻薄而又傷人的話，先一步講了出來，“白偌伊，你對我的愛真的讓我覺得太過於廉價，真的讓我覺得噁心。”

到嘴邊的話，終是開不了口。

也罷，倘若你覺得我的愛太過於廉價，太於噁心的話，我就不再去愛你罷。

有過無數次機會，可他卻不願意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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