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給你殺人的方法，並不是讓你可以殺人，你終究還是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微微搖頭，蘇北辰繼續說道：“就拿今日來說，你想要滅除玄真門，卻又不惜與邪道為伍，更是殘害了諸多無辜之人，你覺得他們該死嗎？”
“我與萬幽府糾纏，只是為了達成最終的目的，絕不是把自己當做妖人。而且就算是邪道中人，也並非無惡不作，他們中也不乏心地善良之輩。我知道，玄真門中有很多都是無辜之人，但他們有的自持正道，暗地裡卻做些連邪道人都不恥的行為，殺了他們亦是替天行道。”
說到這，蘇揚突然有些發虛，又補充道：“而且他們很多都阻了我的道路，若不清除，死的必將是我！修行中人，最忌諱的便是婦人之仁，這麼多年，我深知這個道理，修行界的險惡，總是永遠也探不透的。”
“為了一己之私殺人，便不是真正的修行者，他們修的並不是真，而是偽。”蘇北辰搖頭道：“你想要做這樣的人嗎？”
“”蘇揚不敢答話，默默低下了腦袋。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道，而不是遵循着大道之意，大道也並非全部都是對的。”蘇北辰緩緩用三指轉動着茶杯，平靜的說道：“明悟你自己的道，明白你為何而殺人，這樣即便屠殺百萬人，心中也不會有半點執念，不會被魔障入侵，控制自己的心神。”
“你通讀史書古籍，可記得大秦白起？”
“傳言白起是達到問神巔峰之境的強者，幾乎站在了修行者的頂點。”蘇揚點點頭，可卻不知師父提及何意。
“白起坑殺四十萬趙兵，世人皆謂之嗜殺，卻殊不知，白起之舉，乃為秦之一統，心存信念，便是上戮蒼天大道，下屠蒼生螻蟻，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這，便是他的道。故而，白起雖坑殺數十萬人，亦不為嗜殺。”
“”一瞬間，蘇揚心中彷彿隱約閃過一道靈光，好像有些明白，好像又完全不明白。
“你心中的信念又是什麼？若有一日，需要你犧牲性命，去堅持你所要堅守的信念，你能夠做得到嗎？”
“若有一日，就連我也迷失心智，要毀滅蒼生大地，你，是否要殺我？”
“這世上，究竟是什麼，才是你所需要拚死守護的東西？”
“”這一番話，可謂字字誅心，刺的蘇揚心中一陣生疼，根本不知該如何作答，額頭之上滿是冷汗。
蘇北辰也並不着急，只是平靜的看着蘇揚，等着他細細思索。
時間一點點流逝，月移星落，蘇揚卻是不知在此站了多久，或許一天，或許三天，又或許足足六天。
等到意識再度恢復的時候，眼前已經沒有了蘇北辰的身影，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的，便是動蕩不堪的大地，和四處可聞的凄厲喊殺聲。
外面是然若宗、玄真門、萬幽府弟子之間的相互廝殺，蘇揚看到，常玉長老正在與一名身穿然若宗服飾的人戰鬥，那個身形很熟悉，在自己和江雪大婚的時候，他似乎也來到了婚禮現場，是無妄！
常玉長老完全不是無妄的對手，但他拚死抵抗，就是為了守護天玄山，守護玄真門，亦或者是為了守護旁邊被幾名茗院弟子攙扶着，身受重傷的妙月長老。
儘管實力相差懸殊，但他還是咬牙拚死反抗，他的每一次進攻，都根本不能給無妄半點傷害。反之，對方的隨意一掌，便會讓常玉長老口噴鮮血，身子搖搖欲墜。
無妄步步緊逼，他不打算繼續跟其糾纏，要馬上將其斃於掌下，他那散發耀眼厲芒的手掌，緩緩抬起，常玉長老竟是完全無法避開。
周圍，許多玄真弟子，拼了命的衝上去，他們是要解救常玉長老，儘管他們的實力卑微，可他們依然願意出這一份力，哪怕是幫助常玉長老擋下這一掌，然後身消道隕。
雖然最終改變不了無妄繼續出手擊殺常玉長老的結局，但他們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便是死也無憾。
衝上去的人，根本進不了無妄的身，便被他身體表層揮灑的強烈殺意所攪得粉碎，那一掌還是罩在了常玉頭頂。
鮮血迸濺的那一瞬間，蘇揚大腦中一聲嗡鳴，像是一記重錘敲在心間，久久回蕩於心中。
“師父，我明白了我殺人只是因為我想要殺人，我心中自有道德底線，自有天地乾坤。”默默抬頭，蘇揚的眼中再度閃過一絲堅定之意。
“吾心便是境界，是非對錯存乎一心，這，便是我所追求的道！”
蘇揚眼中閃過一絲清明之色，緩緩搖頭：“師父問我，是否會對你出手縱然是這大地焚毀，大道崩塌，蒼生死絕，我亦不會對你加一指之力！於我來說，有一種感情值得以生命守護，縱萬死不改我意！”
視線再度落在不遠處常玉長老的屍體上，蘇揚腳下輕輕一點，轉瞬之間，藉著剛剛升起的陽光，瞬息消失於平地線。
他尚且有自知之明，一旦出手，無妄輕易便可將自己斬殺。常玉長老對他有師授之恩，這個仇，早晚有一天，會幫他報。
現在，他要做的，便是殺死白道義之後，拯救玄真門於水火，或許他對於玄真門並沒有太多感情，但亦沒有過多恩怨，有仇的單單只是白道義一人爾。
不管是為了常青、孟波他們，亦或者是這些可以為了玄真門，拚死不悔的少年，他已堅定信念。
人不惹我，我不惹人，哪怕只是一個帶着殺意的眼神，他都足以將對方斬殺。可真正無辜，跟他沒有糾纏之人，他亦是沒有理由，殺死對方。
現在，偌大的玄真門，除了白道義和沐海風之外，再沒有人讓他有理由坑殺，他雖沒能力救世，但仍會儘力而為。
雲頂為了和雅柔的感情，亦為了守護玄真門，選擇暫時放棄了前者，但他的信念未變，等到玄真門平安無事後，他就會找白道義決一死戰。
這亦是屬於他自己的道，所以他義無反顧的攔在了無妄面前，阻止他繼續對妙月長老的殺戮。
而蘇揚的身形朝着山下飛掠，御風術全力施展之下，沒有人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只覺如一道流星般，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