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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起了出來。

好好的弔唁,變成了查案。

蔣文峰向明家借了間屋子,暫時將屍骨挪了過去,又請了明微去問話。

此案是她告發,這般做法,誰也挑不出錯來。

見她堂堂正正向自己請示,二老爺只能咽下苦水,點頭同意。

祈東郡王那邊,很快派人來告辭。

二老爺沒法子,只得領着全家,恭恭敬敬地送他離開。

同來弔唁的一干官員,也都好言好語地一一送走。

生怕他們將今日的事添油加醋說出去,還每個人都暗中送了一份厚禮。

當然,想要這些官員完全不提,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送了禮好歹叫他們口下留情一些……

送走最後一位客人,二老爺腦袋都快炸了。

偏偏二夫人又來問:“老爺,蔣大人那頭要怎麼辦?”

二老爺沒好氣:“要吃給吃要喝給喝,不然還能怎麼辦?”

二夫人神情淡淡:“老爺這是生的什麼氣?你們做下事的時候,沒想過今時今日嗎?”

這話聽得二老爺一怔,狐疑地看着她:“你知道什麼事?”

“我能知道什麼事?”二夫人自嘲,“你做事,什麼時候問過我?”

“那你怎知這事與我們有關?”

二夫人語氣刻薄:“不是你們兄弟做下的,還會是哪個?你們不是一直這樣,做事的時候不說一句,出事了倒叫我們來填漏子。若有一日我們這些人下地獄,也都是因你們之故!”

二老爺不耐煩:“難道我是為了自己嗎?還不是為了你們!為了這個家!”

“老爺別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二夫人冷笑,“我們是不能吃還是不能穿?明明是你們這些男人心太大,想要榮華富貴、大好前程,反怪到我們這些婦孺身上。”

這一日處處受挫,二老爺心裡也積了一肚子火,偏偏二夫人還來說這些話,他的怒火也剋制不住了:“你就只知道吃啊穿的!三哥兒眼看就要下場了,你就不想他有個好前程?六哥兒眼看大了,你想叫他與我們一般一輩子留在東寧嗎?”

“老爺別說的這麼好聽。”二夫人不為所動,“三兒能不能考中,看他自己的本事。本事不濟,便給他買個官,讓他自己折騰去。六兒讀書向來散漫,能考中秀才就不錯了,在家當老爺也沒什麼不好。你要真為了孩子想,當初就不會叫大姐兒吃那樣的虧!”

說到這裡,二夫人眼裡有了淚花。

又來了,又來了!

二老爺不但不覺得愧疚,反倒更厭煩。

任何一件事,反反覆復地提,哪怕一開始是自己的錯,說久了也會把那點愧意全都消磨乾淨。

“大姐兒的事,是我願意的嗎?”二老爺不耐煩,“我與你說過多少遍了?那樣對大姐兒最好!總不能把事情鬧出來吧?那樣她連遠嫁都不能了!”

二夫人眼睛發紅:“誰說遠嫁的事?女兒吃了那樣的虧,你這個當爹的,一點討回公道的想法都沒有,你配為人父嗎?”

二老爺一肚子火,恨不得與二夫人大吵一架。

好在這時,有僕婦來請示二夫人,二老爺只得收住火氣,說道:“那邊你吩咐人好生伺候着,不管要什麼都給。那是巡按御史,我們得罪不起。”

然後便走了。

二夫人漠然看着他走遠,心裡冷笑一聲。

她知道他要去哪裡。

又是那個古古怪怪的院子。

十年了,除了那個馬婆子,誰都不許踏進去一步。

呸,就讓他和馬婆子過一輩子吧!

……

雷鴻一身官服,佩刀而出。

“七小姐,大人有請。”

明微施了一禮,隨他入內。

這屋子就在余芳園內,原是供花匠放雜物的,佔地不大,周圍亦無其他建築。

蔣文峰就近要了這間屋子,將雜物俱都挪出去,只留下一張竹床。

那具骸骨,現下便由一張席子托着,放在竹床上。

明微進屋時,他與幾個下屬一邊驗屍,一邊說著話。

“見過蔣大人。”

蔣文峰凈了手過來說話:“七小姐,目下情勢複雜,只能叫小姐來此說話,還望勿怪。”

明微回道:“小女明白。只有如此,才能堂堂正正地說話,不叫他人探聽到。”

蔣文峰原覺得,叫她一個閨閣小姐與屍骨同處一室,可能會受到驚嚇。誰知她這樣說罷,便堂而皇之看向那具骸骨。

他心中一動,問:“七小姐,你如何得知這樹下埋着一具骸骨?真的是夢到的嗎?”

明微道:“小女先前說的那句話,就夢到冤魂是假的。”

“哦?七小姐的意思是,撞鬼?”

明微點點頭:“不知蔣大人可曾聽過我家的閑話?小女有痴愚之症,月前撞鬼病了一場,才好了的。”

蔣文峰淡淡點頭:“聽過。”

他到了東寧,便悄悄派人出去,將本地官員士紳的事都打聽了個遍。

“那玄女收魂之說,蔣大人也聽過了?”

見他點頭,明微便道:“我天生八字殊異,能見常人所不能見。”

蔣文峰眯起眼。

聽她繼續道:“比如,大人今日將那枚法器懸於樹下,暫時鎮住了那個凶物,才能順利將骸骨起出來。”

此話一出,連正在驗屍的仵作和書吏都看了過來。

雷鴻在旁聽得,忽然想起那日的信園,群鬼亂舞……

“是你乾的?”他脫口而出。

幾人齊齊向他看去。

雷鴻發現自己的失態,正在懊惱,卻聽明微淡定地回答了一個字:“是。”

“七小姐知道我在說什麼?”

明微道:“前日在信園,雷大人不是認出我了嗎?”

“……”她這麼坦然,雷鴻反倒不知該說什麼。

“信園?”蔣大人皺了皺眉,“明家竟將你送去信園?”

明微搖頭:“去的人,本該是我母親。也就是那天晚上,她丟了性命。”

蔣文峰見多識廣,又心思靈敏,藉著這幾句話,他略加思索,便將事情串連起來了。

“原來如此。”他嘆了口氣,“看來明家的情況十分複雜。”

明微道:“再複雜,一件件理順,便都清楚了。”

蔣文峰聽得一笑:“不錯,那七小姐想從哪件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