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初升，殺戮方盡。

被蹂躪摧殘過的戰場上，血流成河。

工廠的四壁，掛着無數魔鬼蝠殘破的屍體，大門外散落着機器人士兵和不死者零碎的肢節，工廠內部的大廳里，遍布着魔鬼蝠的碎屍、人類的肢體和器官，和破碎的鎧甲。

從最初的哀嚎遍野，到現在的死氣沉沉，一切的一切，似乎只發生在一瞬間。

龍星頤推開一具蝙蝠屍體，從屍塊中爬起。他揉了揉疲憊的肩膀，目光不斷巡視，尋找着尹雨婷的身影。

“雨婷，雨婷！”

在他身旁不遠處，尹雨婷猛然從一堆零碎的屍體中坐了起來。這些屍體，是被魔鬼蝠咬死後，變成不死者，又被她砍碎的屍塊。

回想昨天晚上，簡直是夢魘一場。大批的魔鬼蝠瞬間沖入工廠，殘殺着手無寸鐵的人類。本來就剩餘不多的幾百名倖存者，頓時數量銳減。

戰不多久，龍星頤見情況不妙，馬上請示尹鎮東，將剩餘的幾十名倖存者，護送至三樓的中控室，隨後尹鎮東、尹風涵等士兵把守中控室的落地大窗，龍星頤和尹雨婷把守中控室門口，苦苦鏖戰了兩個小時，最終，終於在魔鬼蝠數量逐漸減少之後，因體力不支而倒下。

“雨婷，你沒事吧？”龍星頤關心地問道。

“我沒事，就是好累，感覺胳膊都抬不起了。”

中控室的門自動打開，尹鎮東、尹風涵和少數士兵從門內走出，見龍星頤和尹雨婷都沒事，尹鎮東才放心地長舒了一口氣。但他向樓下望去，遍地的屍體中，不乏一些穿着機甲的戰士，鮮血從他們的鎧甲縫隙滲出，染紅了潔白的機甲。他們其中一些是直接被魔鬼蝠抓死或是撕碎，雖然死得十分痛苦，但好歹也留了個全屍。那些被魔鬼蝠穿透了機甲，活活咬死的，後來變成了不死者，又要被龍星頤他們再殺死一次，那樣子才叫慘烈。

尹鎮東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可惜了，可惜了……”

尹雨婷沒說什麼，只是走上前，給了叔叔一個溫暖的熊抱，希望能些許安慰他一下。

“這裡面……還有活人嗎？”龍星頤探頭朝房間內看了看，經過一夜的廝殺，不知他們守衛的效果如何。

“進了這屋的，大多數還活着。”尹鎮東啞着嗓子說道。

在他們說話的這會功夫，尹風涵早已跨過重重屍體，走下樓去，檢查樓下的情況了。

“不知道是晴天的原因，還是咱們殺了足夠多的他們同類，他們才撤退的。”尹風涵在機甲通訊里說道：“嚯，這麼看來，咱們的殺敵數量，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外面屍體都堆成山了。”

“不管什麼原因，留在此地也沒什麼意義了，恐怕他們還會再來，到時候，我們未必能夠僥倖逃脫了。”尹鎮東說著，又對機甲通訊里的尹風涵說道：“工廠外面還有機器人士兵么？”

“有一些，有一部分被撤退的魔鬼蝠抓走了，不知道還回不回得來，有一部分在外面的街上遊盪。我現在就下命令讓他們回來集合。”

“收拾收拾東西，去鹹海市找雷凌吧！”尹鎮東又四下里看了看，之前多少還有上百人的部隊，現在只剩下寥寥十幾個人，這樣下去，他們在中原市，確實很難堅持了。

龍星頤點了點頭，這才推開幾具屍體，進入中控室觀察情況。房間里還有幾十名倖存者，其中就包括金如意和小霞。當龍星頤看到金如意時，他的目光刻意地越過她，直接朝她身側看去。他可不想再被尹雨婷那凌厲的、充滿殺氣的目光盯着了。看了一圈，看來天佑夫妻是沒能挺過來，倒在樓下的屍山裡了。

他又走到監控器前，只見鏡頭之中，滿目瘡痍。到處都是凝固的鮮血，和破碎的屍塊，人們臉上痛苦的表情，和堆砌在他們身上的，魔鬼蝠屍體上的醜陋的面孔，簡直慘不忍睹。龍星頤一時之間想到了南京大屠殺的萬人坑，他雖然沒去看過，但覺得現在的場景，也應該差不多了吧！

“走吧！”尹雨婷對瑟瑟發抖的倖存者們招了招手說道。

隨着倖存者們一起將樓梯上的屍體推下，艱難地跨過屍山，走到門外，龍星頤正巧碰上迎面走來的尹風涵。

“機器人拾掇拾掇，還剩下不到2000個，其他算上缺胳膊少腿的，能有三四千吧！”

“倉庫里還有兩輛大型運輸卡車，我試過了，還能開。”方啟天帶着兩名士兵，從工廠另一角的倉庫方向走來。

“整理一下裝備，準備走吧！”尹鎮東無精打采地說道。

“怎麼了，叔叔？”尹雨婷發現尹鎮東臉色不對，上前問道。

“唉，幾百人的隊伍，讓我打的只剩下這點人，哪還有臉去見雷凌那小子？老了啊，老了！”尹鎮東說著，有氣無力地坐在兩具機器人的殘軀上。

龍星頤見尹風涵指揮機器人去清理道路了，便笑了笑走上前來，安慰尹鎮東道：“衛青不敗由天幸，李廣無功緣數奇，也許雷凌年紀輕輕就成為了一個戰區的總指揮，並不是天幸那麼簡單，但試問，整個南部戰區，有誰敢不尊敬您尹老爺子？您打不贏的仗，恐怕就沒人能打贏了。這偌大個中原市，只給幾百兵力，還能在此堅守數月，這已然算是奇蹟了。昨晚那種場面，恐怕就是神兵天降，也抵擋不了吧！”

“對啊叔叔，您在我們心裡，永遠都是不敗戰神！”尹雨婷在一旁幫腔道。

“咳，你倆呀！”尹鎮東聽了龍星頤的長篇大論，也不再一蹶不振，又重新打起精神來，清了清嗓子說道：“你那什麼衛青李廣的詩，誰編的？挺會比喻呢。”

“這是唐朝王維的詩。”尹雨婷笑着摟住尹鎮東強壯的臂膀，像哄孩子一樣搖着他。

“嗯……準備出發！我們去找雷凌那小子，守好他那個什麼破安全區，然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對，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龍星頤見尹老爺子心情好了些許，自己也得意了起來。

“拉倒吧你，別背詩了。”尹雨婷說著，湊到龍星頤耳邊輕輕說道：“我叔叔損了這麼多手下，怎麼可能完全不在意？見好就收，趕快離開這，他看不見這些屍體，也就不會想那麼多了。”

尹鎮東本想收殮了弟兄們的屍體再離開，但他手下士兵的屍體，也大都是東一塊西一塊，拼湊不齊了。眾人收拾停當，尹風涵將機器士兵集結完畢後，也已經是上午時分。

幾十個人，取用了食堂里最後一點食物後，便開着貨車匆匆上路了。

貨車從尹風涵清理出的小路上通過，經過兩邊的堆積如山的不死者屍體，繼續向北行駛。

魔鬼蝠厭惡陽光，不喜歡在白天行動，看着街道兩邊堆砌的不死者屍體，昨夜一晚，似乎機器人士兵也收穫頗豐，斬殺了不計其數的不死者。貨車緩緩駛過中原市，都很少遇到敵人。只有零星的不死者，也都被護送貨車的機器人士兵輕鬆剿滅。

方啟天等士兵，先後開着倉庫里僅剩的4輛大型貨車，碾壓過層層屍體，緩緩行駛着。前三輛貨車裡，裝的都是機器士兵，最後一輛車裡，裝的便是龍星頤等人和剩下的倖存者。

龍星頤和尹雨婷並排坐着，對面坐的就是金如意。金如意一直盯着龍星頤，想說些什麼，而龍星頤一直刻意迴避着她的目光，氣氛好不尷尬，要不是尹鎮東叫他一起去商量下一步計劃，他感覺自己簡直要被身邊的尹雨婷和對面的金如意的目光殺死了。

“在到達鹹海市之前，我們還要經過青山市。不知道雷凌在那裡有沒有部署部隊，如果沒有的話，恐怕我們又要面臨一場惡戰。”

比較熟悉雷凌的尹風涵開口道：“叔叔，雷凌手下雖然軍官甚多，但如你一般的悍將，還有幾個？交付幾百名兵力，就苦守兩個多月的事，估計除了你，沒人做得到。況且，青山市與鹹海市相距不遠，雷凌既然決定建立安全區，必定會集結現有的有生力量，一起相聚在威海市吧！所以此去青山市，恐怕凶多吉少，要提早做好準備。”

“我看不然。”龍星頤托着下巴分析道：“雷凌要在鹹海市組建安全區，那必然要肅清附近的敵人啊。如果每天都受到周圍凶獸的侵擾，那還叫什麼安全區？更何況，我們給雷凌發過信息，說我們已經準備向他們的方向進發了，他如果及時收到，應該會派兵前來接應。如此看來，我覺得我們頂多會在路上或是青山市南部遇到些凶獸，再往北，應該就能見到戰友了。”

“你認識雷凌嗎？了解他的性格嗎？就作此猜測。”尹風涵被龍星頤打斷，多少有點不服。

“我還真認識他，在前序時空里，我們甚至在星際聯盟並肩作戰呢。雷凌年紀輕輕便當上了戰區指揮官，靠的就是他做事考慮周全縝密，做事謹慎小心，縱觀全局但有些優柔寡斷。他想要建立安全區，必定是經過仔細考慮的，不肅清周邊敵人，怎麼建立所謂的‘安全區’？況且我們前去與他會合，尹大叔再怎麼說也是他半個老師，即使不考慮你我，不考慮之前那幾百名平民，光是為了尹老爺子的安危，雷凌又怎敢不派兵前來增援？”龍星頤雖說是就事論事，但多少也是有點好勝心，所以語氣也有點咄咄逼人，氣得他大舅哥不知說什麼好。

尹雨婷見狀，趕快站在兩個大男人中間說道：“行啦行啦！雷凌來不來增援，那是他的事，你倆跟着嘰歪什麼呀？再說了，就算他真的來增援，我就不信這一路上，我們再遇不到別的凶獸，還是做好萬全準備吧！不管怎樣，車到山前必有路。”

話音剛落，忽然貨車一個急剎車，車廂里站着的幾人都險些摔了個跟頭。

“方啟天！你小子跟老子玩什麼呢！你真以為拉的是一車貨啊？”尹鎮東扯着嗓子，沒好氣地罵道。

車廂前端的小鐵窗打開了，方啟天一臉窘迫地回過頭來對尹鎮東說道：“隊長……前面，沒路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這也太打臉了！龍星頤尷尬地看了看尹雨婷，心裡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