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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瀾遲遲未語。

沙正陽立即敏銳的覺察到了其中的問題,如果只是單純安監局或者官陂鎮某個幹部或者單位出了點兒問題,絕不止於讓楚天瀾這麼猶豫不決,肯定其中有什麼棘手的狀況。

“說吧,天瀾,總要見光的,如你所說,這麼多家小煤礦,如果的確有問題,卻又都復工了,一旦出事,恐怕你我都是脫不了干係的,尤其是在明知道有問題還要裝聾作啞,恐怕你我不僅僅是責任,就是良心上也過意不去。”

沙正陽意識到了問題,但很坦然。

無論是誰如果在這些問題上玩貓膩,他都不會容忍,哪怕是袁成功,但他相信絕不可能在這類問題上被卷進去,那也太小看袁成功了。

“向我反映的人稱,最初黃崗那邊先開頭,有一家承包了其中兩個煤礦,當時村上也和對方提到了,恐怕要重啟的話需要在安全設施上投入比較大,但對方表示他能搞定,後來的確也投入了一些設備,但是肯定遠未達到最初安監部門提出的要求,但這家合并之後叫做大洪山的煤礦就復工了。”

楚天瀾說得有些緩慢,甚至有點兒艱難,但是語氣仍然堅定。

“有了這個開頭,其他包括鶴嶺的兩家煤礦在內的一共五家煤礦就陸續被村裡承包出去了,當然鎮上肯定也收到了一筆管理費,鎮里也和這些承包人約定,必須要經過縣安監部門驗收合格才能復工,可這幾家企業都陸續在一個多月內都獲得了縣安監局的驗收標準。”

如果說某一家煤礦加大安全投入,最終獲得了縣安監局的驗收合格,這還勉強可以說得過去,但是隨後一個多月內這幾家小煤礦都突然在安全設施方面加大投入,然後又都一下子獲得了驗收合格批准復工,這就有些不合情理了。

不可能在此之前這些承包者都沒有了解過煤礦的情況,或者說了解了情況,但都無動於衷,最後卻又在那家大紅山煤礦的帶動下,迅速行動起來,一下子都加大投入最終獲得通過,這裡邊若無什麼古怪顯然是不可能的。

“安監局出了問題?”沙正陽語氣略微有些陰冷,“秦淦昌就這麼大膽?”

“恐怕不完全是老秦的緣故,大洪山煤礦承包人是夏克林,……”楚天瀾搖搖頭。

“夏克林?”沙正陽很敏感,立即問道:“和老夏是什麼關係?”

“應該是堂兄弟關係吧。”楚天瀾回答道:“肯定不是親兄弟。”

“你的意思是老夏在裡邊起了作用?”

沙正陽覺得這也有些不可思議。

夏克儉不像是這種人才對,以他對夏克儉的了解,不應該做這類事情,更何況他的一個堂兄弟就有這麼大能耐?

辛禮義在分管安全,未必會買夏克儉的才對。。

“這我不清楚,夏克林這個人我認識,原來在縣計經委工作,一邊上班一邊做生意,應該是掙了點兒錢,92年下海,據說在漢都幹了幾年,然後才又回宛州,聽說是結識了一些大人物,很風光。”楚天瀾解釋道。

“狐假虎威而已,真要是什麼大人物,那還真不可能讓他在外邊耀武揚威了。”沙正陽不屑的道。

“縣長,這些人能量不小,成事兒固然不足,但是有時候敗事卻真的有餘呢,據我所知祝縣長和夏克林的確關係不錯,反倒是夏縣長和他這個堂兄弟關係一般吧。”

楚天瀾的消息來源的確很靈通,也讓沙正陽知曉了不少真陽縣裡的許多秘聞。

一個大縣,若是沒有點兒這類翻雲覆雨皮裡陽秋的故事,那倒真的是奇哉怪哉了,對這類事情,沙正陽的態度也很簡單,姑妄聽之,休去理會。

“哦,和祝縣長關係不錯?”沙正陽心裡稍微膈應了一下,但是也沒理睬,“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這幾家小煤礦的啟動背後都有問題?”

“縣長,本來這方面的事兒都不該我多嘴,但是我得對您負責,對縣裡工作負責。”

楚天瀾少不了也要表明一個態度。

“這些小煤礦的安全設施原來都比較差,八十年代的時候就陸續出過一些事情,不過那個時候您也知道沒那麼嚴格,出了事兒,只要村上出錢把事主擺平,也就沒大問題。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法律日益規範嚴格,而且涉及到地方zhèngfǔ的責任,說句不客氣的話,這些小煤礦如果按照原來的運營模式經營,出事是遲早的事情,只是早晚和出事大小的問題罷了。”

沙正陽默然點頭,這安全責任事故本身就是一個幾率的問題,防範做得越好,出事幾率就越小,做得差,幾率越大。

但這還是一個幾率問題,有些時候你做得好也在出事,做得差卻反而沒出事,讓你很是不甘,但從概率學來說,你做得差,只是你沒趕上而已,你遲早是要出事的。

“安監局和鎮上的安辦又是如何通過的呢?”沙正陽慢慢的道:“秦淦昌怕是不會不明白這其中的分寸吧?辛禮義呢?他怎麼在管?何澤學和金明谷呢?他們當鎮黨委ishūjì和鎮長都裝聾作啞,還是當甩手掌柜難得糊塗?”

對這個問題楚天瀾卻難以回答。

他在官陂鎮工作多年,自然也有一些老部下,對官陂的消息自然很靈通。

現任鎮黨委ishūjì何澤學原來是鎮長,和他關係一直很疏離,但與縣委ishūjì袁成功關係很密切,接任鎮黨委ishūjì之後,動作不斷,包括和他關係較為密切接任鎮長的金明谷現在處境都很艱難,沒少在他面前抱怨。

何澤學擔任鎮黨高官之後一力提拔使用與他關係好的幹部,而原來楚天瀾在任時的一些幹部就紛紛靠邊站,但這種事情本身就上不得檯面,楚天瀾從未在沙正陽面前提起過。

既沒有免你的職,也沒有刁難你,就是讓你挪個位置,比如黨政辦主任讓你到社會事務辦去當主任,財政所長讓你到農業辦去當主任,八大軍區司令都可以換防,你又有什麼不能動的?

何澤學和辛禮義關係是很不錯的,他們都是火坪人。

楚天瀾沒回答,不代表沙正陽不清楚這裡邊的故事。

前世中他也是對這類情形不少見了,這些部門和鄉鎮之間的明槍暗箭肚皮官司遠勝於一般小說所能描繪的,非身處其中不能明白。

至於說應對自然也找得出各種理由,安全設施和投入不過關,那也有各種客觀理由,甚至也可以採取一些“補救”措施來彌補,其效果自然也很難說一言以蔽之。

總而言之,監管部門如果存心要讓你過關,自然能找出無數理由來。

“天瀾,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會讓辛禮義去過問,這件事情你幫我盯着點兒。”

沙正陽知道這個情況非同小可,如果辛禮義沒問題,那麼很快就能給自己一個答案,但如果辛禮義也被捲入其中,就複雜了,裡邊還會有什麼人牽扯其中,是不是如楚天瀾所說在省城結識了大人物,那還真的就不好說了。

楚天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覺得沙正陽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黃崗村和鶴嶺村那幾家小煤礦他是親自去實地踏勘過的,地形和地質條件都比較複雜,但煤質的確不錯,如果有大投入來解決安全問題,未嘗不能復工。

問題是資本家都是逐利的,先期投入太大,肯定是難以讓他們接受,其中風險不言而喻。

煤價本身就起伏不定,但從93年開始煤價開始攀升,去年煤價已經上升到了220元每噸左右,看樣子今年可能還會有一定程度的增長,這自然也引起了此行業中人的關注。

宛州煤炭資源一般,總體規模都不大,以中小型煤礦居多,而且大多集中在裕城、香城北部地區,像真陽、大野、東峽、臨河、桐山這些縣份本身煤炭資源也不多,所以官陂這幾個小煤礦似乎看起來也還是有些緊俏的味道了。

這些小煤礦條件複雜,現在的私人老闆只顧着要賺錢,真的一動起來,那就是不顧一切的採掘,恐怕其規模比幾年前還要嚇人,一旦出事,恐怕就真的是大事了,所以他才這般急切的來提醒沙正陽。

這種事情你運氣好,也許你在這個位置上幹上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都未必會出事,但你運氣不好,上任幾個月給你捅出個天大的禍事來也說不清楚,這一點楚天瀾尤其擔心沙正陽過於大意,不明白其中輕重。

注意到楚天瀾欲言又止的複雜神色,沙正陽心中也是一暖。

楚天瀾也是在為自己着想,擔心自己不明白其中利害,可有着前世記憶的他怎麼會不明白安全責任的重要性,但是這件事情顯然不是那麼簡單,他需要搞明白這其中的分寸。

辛禮義是一方面,另外他也要從其他渠道來了解,哪怕是楚天瀾給他的消息,他一樣要用其他渠道來核實。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