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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立波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輕輕嘆了一口氣,點點頭,轉身離去。

葉和泰臉色平靜,邁着平穩的步伐步入自己辦公室,走到辦公桌邊上,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沙正陽是該走了,馮士章的態度已經很清楚了。

離了張屠戶,就只能吃帶毛豬?這就是一個市委I書記的格局?

葉和泰冷冷的笑了笑,馮士章不算是庸人,但心胸未免也太小了點兒。

沒錯,夏侯通的表現還是不錯的,和沙正陽關係維繫的也挺好,但這並不代表真陽縣就不需要沙正陽了。

葉和泰甚至也承認丁希慎也是一個很優秀的幹部,但是優秀幹部哪裡會嫌多?

看看宛州各區縣的表現,就知道真陽這兩年的快速猛增勢頭有多麼不容易。

年前沙正陽專門來自己這裡彙報工作,這一彙報足足一個多小時,葉和泰也專門騰出了時間,甚至推了一個會議來聽沙正陽的彙報。

他覺得沙正陽的思路想法以及一些見解的確很精闢準確,甚至很多問題自己都想不到的,對方都能觸及到,這很不容易。

葉和泰從不認為自己有多大能耐本事,他覺得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在什麼位置上起碼就要做好自己本職工作,然後再來考慮其他。

而作為市委副書記,他能建議的已經給了馮士章,但馮士章沒有接受。

他的義務已經盡到了,再說下去,那就只能讓自己和馮士章關係變僵,反為不美,那不是一個成熟的副手該做的。

事實上在那次彙報中,沙正陽已經隱隱有了一些準備,這是葉和泰的感覺,對方在力陳丁希慎的表現,作為一個老組工幹部,葉和泰不會聽不出來。

沙正陽對夏侯通的評價也很中肯,認為夏侯通很適合執掌大局,但是在一個地方的發展需要提速加速時,需要一個更富激情或者說略微激進一些的搭檔來合作。

丁希慎很優秀,可是不是最合適的,但在目前來說,似乎並沒有更好的選擇,葉和泰感覺沙正陽是這個意思。

沙正陽並不是那種藉以顯擺自己的人,葉和泰看得出來,對方是真心希望能為真陽下一步的工作有一個更完美的安排,所以才會那樣有些不避嫌疑的向自己建議。

只不過自己不是市委I書記,很多問題上只能有建議權而沒有決定權,當然作為市委副書記,他也會在自己權責範圍內儘可能的體現出自己觀點意見。

原來葉和泰對姚立波的觀感很一般,但是隨着接觸多起來,葉和泰覺得姚立波這個人雖然略顯稚嫩了一點,但是對工作的態度還是很端正的,起碼秉着一顆公心,否則也不會在馮士章尚未明確態度的時候就發表自己的觀點,這不是一個成熟的組織部長的做法,但是卻在葉和泰心中獲得了肯定。

沙正陽在彙報中也還重點提到了副縣長方東升和趙建波,認為這兩位同志的表現都相當優秀,一個踏實肯干,任勞任怨,一個年輕有為,富有激情,思維靈活,敢打敢沖。

難道這個時候沙正陽就有點兒“託孤”的感覺了?

葉和泰眉頭慢慢皺起來,細細思考着。

省委組織部每年都要安排多輪不同級別不同內容各具針對性的培訓,在省委黨校是最多的,乍一看這一輪也很正常,只是今年這一輪來得略早,而且在人員安排的範圍上未免有些太具體了一些。

當然,這只是葉和泰的一個個人猜測,或許沙正陽早就有思想準備,或者就是有人已經在考慮沙正陽的去處了?

慢慢地,葉和泰皺起的眉頭又鬆開來,臉上甚至浮起一抹笑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坐回椅中。

*******

沙正陽接到電話時,正在和許紅菱交代下一步的工作。

雖然許紅菱已經是縣府辦主任了,但鄉鎮企業改制的工作仍然壓在她肩上,按照沙正陽的說法,這項工作就要一鼓作氣幹完,現在再來換人反為不美,甚至會影響到效果和效率,大不了讓紀美芙幫襯一把。

“餘下的七家企業,你要安排人具體再梳理一邊,尤其是對有效資產要摸清楚,以便於在下一步處理的時候有的放矢,另外,其中涉及到合金會貸款的,要先剔出來,確保合金會的貸款儘可能的先收回來,好歹也是咱們自家的家當,要照顧。”

沙正陽的話把許紅菱還給逗笑了,“縣長,你這話被上邊兒聽到恐怕就得要說你不講原則了,銀行貸款也是國家的,你就準備糊弄他們?”

“在其位謀其政,我又不是總理,我管他那麼多?我只管好我這一畝三分地的事情就行了。”沙正陽撇了撇嘴,目光睃了一眼門外,“怎麼這兩天沒見美芙?”

許紅菱眼珠一轉,“美芙這兩天身體不舒服,請了假。”

“哦?哪裡不舒服?嚴重么?”沙正陽訝然問道。

“女人的病,你們男人不懂。”許紅菱擺擺手,“你要真關心就自己上門去問候。”

“算了,你都說是女人的病,我就不登門了,你到時候去看望的時候代表我去慰問一下就行了,嗯,要不讓明珠縣長去也行,買點兒營養品,……”

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兒的沙正陽,許紅菱也沒發現到底哪裡不對勁兒,所以最終還是點點頭。

電話響了起來,化解了沙正陽的尷尬。

“您好,姚部長,對,在辦公室,嗯,您說,……”

許紅菱注意到沙正陽的表情略微有些變化,似乎是有些驚訝,還有點兒困惑,當然似乎還有點兒若有所悟的感覺。

“哦,是這樣啊,夏侯書記知道了?那好,行,省委和市委的決定我個人當然堅決服從了,學習是為了更好的工作,我當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說實話我還沒有去過省委黨校學習過,能有幸參加,求之不得啊,……,謝謝姚部長的關心,到時候我再來您那兒彙報工作,……”

“……,哦,要到馮書記、杜市長和葉書記那裡去,集體談話?就我一個人?哦,我們這一批四個人,那好,什麼時候,明天上午十點,我記下了,……”

放下電話,沙正陽表情似乎還有點兒怔忡,許紅菱悄悄的看了一眼,這才小聲的問道:“你要去省委黨校學習,什麼時候去,多久?”

“三個月,星期天下午報到,星期一正式開班。”沙正陽的語氣里好像沒多少情緒,他還在思考這件事情帶來的種種。

在從嘉州回來的時候,林春鳴輕描淡寫的和他提了一下,說他和茅向東有過溝通,但結果如何,他也無法斷言,直說漢川省委那邊肯定有自己的安排。

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應該說這樣一個安排是非常合理且合適的,既然自己要走,那麼太過突兀,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聯想,而有三個月的緩衝,無論是自己這邊,還是宛州市委那邊,都可以從容的安排了。

看來鍾廣標那邊可能也和省委組織部那邊接觸了,或者是通過尤萬剛,或者是另外渠道,總而言之,正在按照一條常規的路徑推動着。

既然確定了,沙正陽反而不糾結了,心情似乎也一下子暢快了許多,甚至體現在了臉上。

“這麼說你這一去恐怕就不會回來了?”許紅菱冷冷的看着沙正陽,“你好像很期盼着這一天,好逃離這裡?”

沙正陽被許紅菱的話給逗笑起來,“紅菱,我記得你早就問過這個問題,我也很坦率的回答了你啊,回不回來,我不知道,但我個人覺得可能性比較小了,我這個人很實誠的,不說假話,要麼不回答,要麼就是真話。”

許紅菱無言以對,的確,沙正陽早就說了,當然他的話語里充滿了不確定性,本身這些問題就有太多變數,就像他剛才說的,還不是都是一些模稜兩可的話。

“去哪兒?”許紅菱心裡有些空落落的,換了一個縣長來,還能這麼愉快自在的相處了么?許紅菱覺得很難了。

“放心吧,不會走太遠,不出省。”沙正陽回應了一句,“或許去省里,或許到企業,皆有可能。”

“你這一走,把我們幾個扔下怎麼辦?”許紅菱的語氣更像是一個被拋棄的怨婦,充滿了自怨自艾。

沙正陽撲哧一聲,嘴裡的水差點兒噴出來,桌上那本《數字化生存》是他才買回來細細回味的。

“紅菱,你這話歧義太大了,別人聽了可真要出事兒呢。”

“哼,那不是咋地,一朝天子一朝臣,你這一走,我和美芙還不得打折鋪蓋捲兒走人?”許紅菱振振有詞,“你要不給我和美芙一個交代,那我們就要……”

“就要怎樣?污人清白,或者向紀委舉報我?”沙正陽似笑非笑,“我好像在哪方面都敢拍胸脯,不怕人告吧。”

許紅菱當然是開玩笑,但是流露出來的擔心卻也並非毫無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