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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開身份不說,海東來與陸山民的身世其實很像,甚至更為曲折。這位玩世不恭的富家大少,在瘋瘋癲癲的表象深處,掩埋着常人難以理解的心酸與彷徨。十二歲之前,他擁有這個世界最完美的一切,功成名就的父親,美麗溫柔的母親,還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姐姐。

十二歲那年,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摧毀了這童話般的生活。父母雙雙離世,他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只是瑟瑟發抖的躲在床底下不願出來,他不相信父母就這樣離開了他。父親的突然離世,留下偌大的基業,那年他十二歲,剛小學畢業,他姐十七歲,正準備高考。

外面的競爭對手對父親留下的家業虎視眈眈,公司內部的高層忙着爭權奪利,步步緊逼。那一晚,姐姐衝進他的房間,把他從床底下拉了出來,甩手就是兩耳光。他哭了,哇哇大哭,自小調皮,每次被父母打的時候,姐姐就會化身成為保護小雞的老母雞保護自己,他沒想到姐姐有一天也會打自己。他永遠忘不了那時姐姐的表情,雙目冰冷,嘴唇顫抖。

自那天起,姐姐變了,以前每天都會笑得像春天的金盞菊那樣溫暖甜美,那天之後,直到現在,再也沒有看見姐姐對任何人笑過,包括自己。從那時起,以前經常陪他打鬧嬉戲的姐姐不在了,變成一個冷酷嚴厲,哪怕海東來犯了一點小錯也會打罵相向。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粘姐姐,開始有意無意的躲她,內心也開始怕她恨她。

那個時候,海東來繼續上初中,他姐則放棄了高考,開始打理父親留下的家業。姐姐越來越忙,有時候連着幾天都不回家,但只要在家就會逼他跟着盛天練武術,逼着他讀書。那個時候他真的很想念父母,父母以前也逼他學習,但實在拗不過也拿他沒辦法。但他姐不一樣,只要他姐一個眼神,他就得乖乖的照做,否則,那手臂粗的木棍就會招呼到他身上,絕不留情。姐姐變了,再也不是曾經那個連自己手上被蚊子叮個紅點就心疼得着急慌張的姐姐。

任何人都有逆反心理,何況那時海東來才十二三歲。他開始陽奉陰違,開始偷奸耍滑,反正姐姐打理父親的公司很忙,也沒多少時間管他。甚至開始在日記本上記錄下姐姐一條條的惡性,等父母祭日那天,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燒給父母,讓父母知道,姐姐是怎麼殘忍的虐待自己。

直到那一天,那晚,夜已經很深,海東來正在日記本上奮筆疾書姐姐的累累罪行,別墅鐵門打開的聲音傳來,他知道,這是姐姐回來了,趕緊關了卧室的燈,偷偷的站在窗口。

趁着月色,看到姐姐衣服上沾滿了鮮血,海東來有些擔心,不過看姐姐走路平穩,不像受傷的樣子,那血應該是別人的,才鬆了口氣。海東來有些好奇,偷偷摸出卧室,走到姐姐的房門前,屋內傳來低聲的啜泣聲,房門沒有鎖,透過縫隙,海東來看見姐姐哭了,她低着頭,長發遮住了臉,看不清表情,但從她瑟瑟發抖的身體,可以看出她此刻正處在無比的痛苦和恐懼之中,斜眼看去,在她的旁邊,赫然還放着一把帶血的匕首。

海東來渾身發抖的跑回卧室,整個身體蜷縮在被子裡面。他不敢相信,姐姐殺人了。

生於豪門之家,海東來的見識遠超過平常百姓子弟,父親死後,留下的偌大基業,自然會引來各方財狼虎豹的覬覦,這一點,即便海東來還小,他也是知道的,只是小孩子心性,他並不會在這方面去多想。

但那一晚,他恍然大悟,自己到現在還能住在這棟別墅之中,父親的基業還能掌握在兩姐弟手中,姐姐到底經歷了怎樣的血雨腥風才得以保存。那一晚,他突然理解姐姐為什麼變了,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上,他不再恨姐姐,他突然覺得姐姐好可憐,之所以哭,是因為他心疼,心疼這個才只有十八歲的姐姐。

從那以後,姐姐說什麼,他就做什麼,不再是因為怕,而是因為愛。

雖然海東來的成績一直很差,但這並不是因為他笨,而是他壓根就不願意去做,姐姐能用棍子逼他拿起書,但卻不能管住他的腦袋是否已經飄到九霄雲外。從那晚以後,海東來像變了一個人,漸漸的從一個學渣變成了一個學霸,最後還考上了東海大學。

所以海東來這樣的富家大少沒談過戀愛一點都不奇怪,高中的時候奮發圖強,再加上他姐的嚴格監管,那個時候的他沒那個心,更沒那個膽。

上大學之後,作為一個富家大少,蜂擁而至的都是些愛他錢遠勝愛他人的女人,作為一個戀愛白痴,他哪能分辨出錢與感情的區別,甚至一度很傻很天真的認為戀愛就是用錢買來的,直到遇到阮玉,埋藏在深處的心弦,顫抖了。但他自己還不自知,直到陸山民點出,他才難以置信的震驚。震驚過後,立馬陷入糾結,因為他知道,在外面玩玩兒沒關係,但要是動真格,他姐絕不會允許自己和一個平民子弟,並且還是在酒吧上班的女孩兒在一起。生於豪門,豈會不懂門當戶對這個最簡單的規矩。

聽海東來喋喋不休嘮叨了一個晚上,對於海東來,陸山民還是和先前一樣,兩個字,‘同情’。自己雖然也是從小沒有父母,但比海東來要自由得多,至少爺爺不會像他姐姐那樣蠻橫的管教自己。從小還有大黑頭和小妮子這兩個好朋友陪着自己,當然,那個時候還有白靈。

本來陸山民還想着鼓勵海東來幾句,讓他跟着自己的心走,大膽去追求自己的所愛。但是想到白靈,她不正是因為上了大學,與自己不再門當戶對才拋棄自己的嗎?自己不顧一切的去挽留她,真的有用嗎?

海東來接着酒精和悲傷的情緒,一股腦兒講完自己的故事,有些希冀的看着陸山民。

“你就不打算說點什麼嗎”?

“說什麼”?

海東來不滿的說道:“比如勸我大膽追求真愛,最終我的真情會感動我姐,然後她就會為我送上祝福。電視和小說里不都是這樣的嗎”?

陸山民一臉同情的看着海東來,搖了搖頭:“我沒看過小說,山裡信號不好,電視也看得少”。